朗布尔为了唤起租界居民对牛奶问题的重视，致信《字林西报》。在他看来，要保障牛奶的安全，第一步就是要让每一个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声称：“要在租界内找到3 000 人去卡尔登跳舞是很容易的，但是要找出6个人参加牛奶问题的会议，就比较困难了”“人们应当去看看牛奶的生产环境，包括奶牛的喂养和牛奶的存放，还要关注工部局每周公布的牛奶检查结果”。^[39]

事实上，公共租界中不乏关心此问题者，他们很快就在1923年1月11日召开了一次会议，讨论租界内改良牛奶的办法。此次会议，被看作是第一次有组织的集中各种公众意见。在会议中，推选包括朗布尔在内的6人作为代表，与工部局进行接洽，商议组织顾问委员会等事宜，同时提交会议内容和改良办法。其所提交工部局的牛奶改良办法，主要有十条：

1.充分施行兽医检查，由工部局兽医官负责。

2.由工部局筹设病畜场，如奶牛患某项病症者送往调养。

3.各领照奶棚应将当日所售牛奶详确登记，由工部局稽查员按期前往检查，而与所养奶牛应得奶数相核比。此项检查须应兽医官之指挥。

4.各奶棚应将各项交易具报工部局。^[40]

5.各牛如有患特殊病症者该奶棚应随时报告工部局。

6.违章者应处以较重罚则。

7.奶棚领照章程应即从严改订，并须具有下列各款：（甲）各奶棚位置及建筑方法（乙）奶棚内整理清洁方法（并包含办理白垩等而言）（丙）将乳装瓶及保储方法（丁）所售牛奶质量（戊）同业拆货办法（已）奶瓶及用具之形式（庚）奶瓶及用具之洗涤（辛）冷水热水之供给。

8.全体牛奶供给应由工部局收集而分配之。

9.工部局应办理病牛奶毙后之迁移湮灭等事。

10.牛奶之产生及供给用户情形，应采用欧美最新方法并酌量地方情形从善办理。^[41]

以上内容集合了之前讨论的主要内容。如第一条在和第九条，早在会议召开前的一次非正式讨论中，就有人提出，应当任命一名官员负责彻底调查牛奶生产的情况，特别是涉及卫生的各环节，包括投递和装瓶过程。更重要的是，这名官员应当是专业兽医出身，能第一时间发现牛瘟的爆发。他还必须具备对痢疾、白喉、霍乱和牛痘及其他伤寒病方面的知识。而工部局则应授予其相应的权力，处死危害健康的病畜，或者焚毁那些极度肮脏的牛奶棚。第六条则不断被重申，从卫生处长斯坦利的言论、可的公司股东会上的股东发言到消费者个人，舆论都倾向于施行更为严厉的处罚机制。有人认为除了惩罚掺水行为外，还要禁止在牛奶中添加不利于消化的防腐剂。对“重罚”的具体尺度，有人认为初次罚款就应从100 元开始，第二次罚款则判以300 元，第三次则判罚500元，同时在一段时间内停业。^[42](www.daowen.com)

工部局总办连同公共卫生处，很快就和代表们举行了会谈，双方之间对于改良办法并无太多分歧。不过，委员会迫切需要得到正式任命，成为工部局内必要的顾问，这样才能对牛奶棚实行彻底的调查。同时，代表们要求法租界公董局派出代表，担任该委员会委员。这次会议讨论的内容被抄送给工部局各董事。^[43]1923年2月28日，工部局董事会上批准成立纯净牛奶委员会，并邀请法租界公董局向该委员会派出代表。^[44]3月14日，董事会增补顾问委员会委员，并向他们发出邀请函。^[45]4月，法租界公董局向该委员会派出代表谢里登（Mr.H.J.Sheeridan），工部局董事会随后指示，任命弗雷泽（Mr.J.W.Frasser）为该委员会的秘书。^[46]在3月至4月举行的纳税人会议上，巴屈烈克医生（Dr.H.C.Patrick）报告了牛奶委员会的组织情况及所商讨的保障牛奶安全的办法。^[47]至此，纯净牛奶委员会（Pure Milk Supply Commission）得到了正式认可。

同年5月底，该委员会向卫生处提交了职权范围文件，旨在“为维护出售牛奶之纯洁度以及保证向租界和受工部局管理的界外马路居民供应新鲜牛奶起见，本委员会负责调查上海及领近地区牛奶供应的管理状况，并且向工部局提出委员会认为可取的和实际可行的建议”，该事项得到卫生处同意。^[48]

委员会的建立，为租界内牛奶供应提供政策指导。委员会在当年经14次会议讨论后，于1923年年底向总办鲁和提交了一份报告，供工部局参考。

在这份报告中影响最大的一点，就是参照欧美各国的标准建立一种执照等级制度，即按照执照牛奶棚的卫生等级，分成两种——A等和B 等（又称甲等和乙等，又有俗称“A 字”和“B字”）。A等执照不但要求牛奶棚要有一个卫生的环境，同时还提出牛只必须健康无病，力图为租界居民提供在当前状态下“高标准的”“完美”的牛奶。至于B 等执照，则是在改善现有卫生情况的基础上，能在最大程度上消灭各种传染病。^[49]

卫生处对以上规则是支持和赞同的，只是在执照计划的细节方面，给予一些修订和补充。如卫生处的希尔医生（R.A.P.Hill）提醒委员会注意，在A 等执照计划中遗漏了两点可能致病的因素：使用天然冰和“带菌者”（carriers）。他举例道，如果一个中国挤奶工人感染了白喉，白喉病菌就潜伏在他的喉咙，在他挤奶的时候，随着咳嗽，由唾沫和手进入牛奶中，致使牛奶中带有白喉菌。带有细菌的牛奶导致人感染而致病的说法，在当时并不鲜见。希尔继续以其他国家和上海本地的各种疾病来强调对“带菌者”的重视。1922年和1923年，上海本地发现的几起霍乱，究其原因，就是牛奶和冰激凌中带有感染霍乱的细菌。希尔由此提议，在A等执照计划中加强对工人的身体检查，特别是在霍乱流行的夏季，^[50]并在修改时，针对第六条，加入“患有传染病或新近患者”。^[51]

其次，委员会发现阻止界外无照牛奶的努力收效甚微。他们认为，这是因为每当执照牛奶棚中有牛只患病，就会影响产量，无法及时供应客户牛奶，所以不得不向其他牛奶棚，特别是界外无照牛奶棚收购牛奶，这就大大增加了传染疾病的可能性。^[52]

据此，委员会希望能任命一名独立于卫生处之外的工部局兽医官，这个意见是委员会咨询了记洛兽医（DR.Keylock）所提出，委员会认为供应纯净牛奶，最首要的问题就是保障牛体健康，其次是要认识到卫生处稽查员并不足以判断出所有的疾病，所以他们不能有效阻止疾病传播。在此基础上，当地牛奶棚每三个月的检查并不足以避免感染结核病、牛瘟和其他疾病，应将周期缩短为每六周检查一次。最后，兽医应高度关注租界内因病死亡的牛只和出现在租界道路上的病牛。委员会希望任命的兽医官能拥有更广泛的监督权。此前，监督牛奶棚的工作一直置于卫生稽查员之下，委员会认为应当将这项工作授予新任兽医。报告中，还以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为例证，当时这些国家都拥有数量众多的兽医官，从事监督牛奶和其他动物性疾病的工作。^[53]

卫生处长台维司（C.Noel Davis，1921 下半年—1930年）并不同意将兽医官独立于卫生处之外的意见，虽然他同意设立2 名兽医，但即使要任命兽医，也必须经过卫生委员会授权，且在卫生处的控制之下。在给牛奶委员会最初的评论中，台维司认为每三月一次的检查已经足够了，并且不同意由出自同一家诊所的兽医来颁发检验证书。当时工部局已开始考虑筹设食品牛奶棚菜场股（Food，Dairies and Markets Division），这个部门由一位有20年经验的稽查员领导，其他稽查员都受过专业训练，显然不可能再聘请更多的兽医官。^[54]

鉴于牛奶事务的重要性，卫生处于1924年4月1日，成立食品牛奶棚菜场股，与此前的兽医股（Veterinary Division）一起对牛奶和牛奶棚进行监督管理。^[55]这个新部门曾被看成是“亚洲各国所办最有效率者之一”^[56]。

1925年3月5日，工部局正式发出第3333号牛奶棚执照通告，将执照奶棚划分为甲乙两个等级，月底又发出3341号通告——牛奶棚建筑规定。甲级（Grade A）执照规定和牛奶棚建筑规定于同年10月生效，而对乙级（Grade B）则定于1929年10月生效，^[57]此条款在1928年做了部分修正，并重新作为工部局第3683号向公共租界内外通告。^[58]

实行等级执照后，很多牧场开始进行改善。1925年，牛奶股报告称，当年许多牧场增添了照明和通风设备，扩建了牛棚，大部分都安装了蒸汽锅炉，用于加热以便清洗奶瓶及其他乳制品用具。^[59]1926年，有些牧场安装了新式牛栏和牛颈枷。历时三年的改良奶瓶计划，也于1926年完成。所有公共租界执照牛奶棚都不再使用啤酒瓶，而换以美国进口的广口奶瓶。^[60]1927年时，33家执照牧场中有31家装有蒸汽锅炉，没有安装的2家为外商牧场。^[61]1928年，有些牧场安装了自动饮水碗装置。^[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