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Safari(游猎),算什么观兽旅行,分明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对马赛马拉这个动物天堂的朝觐。
马赛马拉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国家公园),方圆1800平方公里。以马拉河为界,对面是坦桑尼亚的塞伦盖提国家公园,野生动物大迁徙就在这两个公园之间进行。每年7月到10月,马赛马拉的雨季孕育出青绿的草地,100多万只角马(非洲牛羚)冒着被鳄鱼吞噬的危险踏河而来,并在草原枯黄后强渡回到坦桑尼亚的领地。
到肯尼亚进行“观兽之旅”的游客络绎不绝,有高鼻深目、金发碧眼者,有皮肤棕色、发卷须壮者,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者亦不少,黑人主要是导游兼司机。在马赛马拉草原,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人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来了。
这个目的,就是观赏马赛马拉这个最后的野生动物世界的天堂。在我看来,在这个天堂里,人是朝觐者,是来被野生动物围观的。
不是吗?
世界各地的人们,不远万里,来到肯尼亚,从其首都内罗毕乘车,要走四个多小时的柏油“搓板路”——减速带密布。然后,在沙土路上颠簸三个多小时——“麻子脸”一样的路,全是坑。有些路段,沟壑纵横,则甚至不能称其为“路”,坐在车上心里直打鼓,怀疑能否通行。这样的路,不晕车者也被颠个七荤八素!就这样,从内罗毕到马赛马拉,需要颠簸一天时间,到达寂寥独立于荒野山间的酒店时,人都散架了,晚间仅六点到十点供电,沉睡中醒来,鸟兽骇人的叫声时近时远……想想看,不是怀着一颗朝觐的心,如何跨过这万里之遥、抵达这难于上青天的地方?(www.daowen.com)
进入马赛马拉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有车辙的便是路,并无规划,杂乱无序,怎么走、去哪里,全凭导游(兼司机)个人行为。不过,导游很敬业,不断用对讲机与其他导游通话,哪里发现狮子、豹子、大象之类的动物了,立马奔驰而去,尽可能让游客多看。此刻,车上的人们,站立起来,把头探出车顶,兴奋、焦急地四处张望,寻觅野生动物的影踪。一旦导游将车子停住,大家便端起手里的家伙准备拍照、录像,一个个屏神静气,不敢出声,谁不小心弄出点动静来,会被他人低声呵斥或者换来鄙夷的眼神……想想看,不是怀着一颗朝觐之心,如何有如此郑重的仪式感?
9月初的马赛马拉草原,大规模的野生动物迁徙已经过去,马拉河对岸的坦桑尼亚保护区内,角马群连绵不绝。沿着马拉河,我们看到了晒太阳的河马群,到河边饮水的斑马群,试图过河却一直犹疑不决的小型角马群,被过河的角马群抵死的鳄鱼的浮尸以及偷袭斑马群的鳄鱼……不能亲见动物大迁徙,确为遗憾。于是,导游在马拉河边转来转去,凭经验停留在可能有动物过河的隘口,等待奇迹的出现。草原上,没有遮阴的所在,饮用水供应有限,在车上吃面包,还要忍住内急,保护区内不许下车。所幸,三个多小时的守候,终于看到四只角马成功渡河,迟来一步的鳄鱼扑了个空,大家便欢呼起来:深感不虚此行……想想看,如果不是怀着一颗朝觐之心,人们如何能如此坚忍?
马赛马拉的草原落日,绚烂壮丽,当这一景观呈现时,也该离开了。马赛马拉有五大“神兽”——狮子、豹子、大象、水牛、犀牛,此行唯有犀牛没有“接见”我们,稍有遗憾。其他所见,如角马、斑马、长颈鹿、羚羊、野猪、狼、狒狒、鳄鱼、河马、鸟等则不计其数。
在马赛马拉,与其说是人来观兽,不如说是兽在观人。这里的野生动物,面对“囚车”里的各色人等的朝觐,波澜不惊,视而不见。当人们战战兢兢隔着三五米观察睡觉的狮子、豹子时,汽车声和照相机的“咔嚓”声偶尔惊起它们的睡意,不过抬一下头,犹自睡去。毕竟,这是全世界最见多识广的野生动物,见人不惊了。在这个野生动物的天堂,它们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任性而傲慢。
在大自然面前,人是渺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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