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理会同样可以通过只具有建议性的经济制裁决议。这种决议的法律效力在本质上与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建议性经济制裁决议没有区别。国际社会曾对该问题进行过激烈的讨论。国际法院法官劳德·帕奇（Lauterpatcht）在“投票程序案”的咨询意见中将“建议性决议”界定为这样的决议：它的法律效果受到限制，如果孤立地来看待它时，它更接近一种道德义务。^[84]安理会在对南非采取命令性的经济制裁行动之前，曾通过一些只具有建议性的制裁决议。^[85]

安理会可以发起两种类型的经济制裁：一种是命令性的经济制裁，另一种为建议性经济制裁。《宪章》第39条之规定是安理会发起建议性经济制裁的法律依据。根据该条之规定，当安理会断定 “和平之威胁”“和平之破坏”“侵略行为”存在后，可以做成“建议或决择依第41条及第42条规定之办法，以维持或恢复国际和平及安全”。^[86]第39条之规定实际上说明安理会在根据第41条启动经济制裁的时候，既可以通过建议性的决议，也可以通过命令性的决议。

对于建议性的经济制裁决议，联合国成员国没有必须执行的义务。这样的决议仅仅是安理会的建议，成员国如果不执行，并不构成对《宪章》的违反。约翰·霍德曼（John Halderman）甚至建议不要将安理会建议的经济制裁措施视为集体措施。^[87]一般认为这样的建议缺乏制裁的法律意义^[88]，它们的价值和力量更多的是一种道德或政治的价值和力量。^[89]这样的建议旨在改善成员国的行为，使成员国的行为与国际组织希望的一样。由于安理会根据《宪章》第39条为维持国际和平与安全而建议的措施具有法律效力和约束的特征。因而也有学者卡斯塔尼达（Jorge Castaneda）认为很难确定安理会的建议性制裁决议是否具有法律拘束力。^[90]还有学者纯粹从安理会实践的角度进行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安理会并不认为它所做的所有建议都具有约束力。言下之意，有一部分可能不具有约束力。

命令性经济制裁主要是指以具有法律拘束力的命令方式发起的经济制裁。这里专指安理会根据《宪章》第7章通过决议发起的经济制裁。根据《联合国宪章》第25条之规定：“联合国会员国同意依《宪章》之规定接受并履行安理会之决议。”^[91]既然安理会的决议对联合国会员国具有法律拘束力，那么，安理会关于对某一个国家实施经济制裁的决议当然对成员国具有法律拘束力。如20世纪90年代之前联合国安理会对南非和南罗德西亚的经济制裁，20世纪90年代之后联合国安理会对十二个国家实施的经济制裁，都是属于命令性的经济制裁。

虽然联合国经济制裁可以根据《联合国宪章》第41条，进行分类，但联合国在实际操作中，往往采取灵活的方式。有时候只是采取其中一种很细小的经济制裁方式，如空运制裁或武器禁运；有时，把几种经济制裁的方式结合起来加以实施，如全面经济制裁。这些实践最终形成了一些新的经济制裁的分类方法。而且联合国的经济制裁方式还在不断地推陈出新。如目前正在改革制裁的对象，传统上常常将制裁的对象瞄准一国的全体国民，通过对国民施加压力来影响政府的决策，即所谓的“以压促变”。但在联合国的经济制裁实践中，国际社会逐渐认识到，对于一个专制政府，平民的压力是不可能起到很大的作用的，据此联合国制裁正逐步向一种新的方式过渡，即将经济制裁直接瞄准被制裁国的政治精英，从而影响到被制裁国的国家决策，此种制裁被称为“聪明的制裁”或“精确制导的制裁”。

【注释】

[1]《国际联盟盟约》第16条之规定。

[2]Jeong Hwa Pires，“North Korean Time Bomb：Can Sanctions Defense It？A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 Sanctions as an Option”，24 Ga.J.Int’l & Comp.L.307，1994，p.3.

[3]联合国在对南罗得西亚、伊拉克、南斯拉夫、利比亚、利比里亚、安哥拉、海地、塞拉利昂实施的制裁中包含有全面或局部的贸易制裁措施，在对南罗得西亚、伊拉克、南斯拉夫、利比亚、利比里亚、安哥拉、海地实施的经济制裁中包含有金融制裁措施。

[4]Michael P.Malloy，United States Economic Sanctions：Theory and Practice，The Hague/London/Boston：Kluwer Law International，2001，P.8.作者绘制了一个贸易制裁的图谱。

[5]K Gyeke Dake，Economic Sanctions under the United Nations，Ghana：Ghana Publishing Corporation，1973，p.83.

[6]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 Oき cial Records，（UNGAOR），the Sixth Session，p.12.

[7]S/Res/232（1966），Section 2.该决议还规定禁止上述商品的贸易促进活动、贸易支付和贸易运输活动。

[8]253号决议规定了严格意义上的医疗用品、人道主义情势下的食品、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所用之教育设备及资料出版物、新闻资料不在贸易制裁的范围内。

[9]但严格意义上的医疗用品和人道主义情势出现时的食品不在禁止的范围。

[10]对伊拉克制裁的687号决议规定人道主义例外包括严格意义的医疗用品、食品和生活必须品。

[11]S/Res/418（1977），Section 2；S/Res/733（1992），Section 11；S/Res/918（1994），Section 13；S/Res/1298（2000），Section 6-7.

[12]S/Res/1333（2000），Section 10，

[13]S/Res/1306（2000），Section 1.

[14]S/Res/1173（1998），Section 12.

[15]指定入境点清单由安哥拉政府提交制裁委员会，委员会把清单通知各会员国。

[16]S/Res/1478（2003），Section 17.该决议要求各国阻止原产于利比里亚的所有圆木和木材制品进入本国领土。这些措施于2003年7月7日东部夏令时间0时01分起生效，为期10个月。

[17]S/Res/1267（1999），Section 4（b），p2.决定所有国家应：冻结制裁委员会指定的资金和其他财政资源，包括由塔利班本身或是由塔利班拥有或控制的企业，所拥有或直接、间接控制的财产所衍生的或产生的资金，并确保本国国民或本国境内的任何人，均不为塔利班的利益，或为塔利班拥有或直接间接控制的任何企业的利益，提供这些、或如此指定的任何其他资金或财政资源。

[18]K Gyeke Dake，Economic Sanctions under the United Nations，Ghana：Ghana Publishing Corporation，1973，p.83.

[19]S/Res/253（1968），Section 4.该决议规定：所有会员国不应将任何投资资金或任何其他财政或经济资源供给南罗得西亚非法政权，或南罗得西亚境内之任何商业、工业或公用事业，包括旅游业；并应防止其国民及其领土内其他任何人将是项资金或资源供给该政权或任何是项企业及将任何其他资金汇给南罗得西亚境内之个人或机关。

[20]S/Res/757（1992），Section 7.

[21]S/Res/883（1993），Section 3.

[22]S/Res/942（1994），Section 11-12.

[23]S/Res/917（1994），Sectiion3.上述属于本段范围的责任人员的名单由委员会根据各国和区域性组织提供的资料拟定。

[24]S/Res/1173（1998），Section11.其中必须受到金融制裁安盟高级官员及其家属的名单由安哥拉制裁委员会根据1127号决议指定。

[25]S/Res/1267（1999），Section4（b）.但委员会以人道主义需要为由逐一核准者除外。

[26]S/Res/1333（2000），Section 8.

[27]Jeong Hwa Pires，“North Korean Time Bomb：Can Sanctions Defense It？A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 Sanctions as an Option”，24 Ga.J.Int’l & Comp.L.307，1994，p.3.

[28]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 Oき cial Records（UNGAOR），the Sixth Session，p.12.

[29]Margaret P.Doxey，Economic Sanctions and International Enforcement，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1，p.97.

[30]S/Res/942（1994），Section 7.该决议专门对“经济活动”一词进行了必要的解释，认为：“经济活动”属于经济性质的一切活动，包括商业、金融、工业活动和交易，特别是属于经济性质，涉及使用或交易财产或财产权益或与其有关的一切活动，行使财产或财产权益的权利，以及成立任何新的实体，或更换有实体的管理人员。

[31]除非这种经济活动不造成财产或财产权益转移给波黑塞族控制区内的任何个人或实体或在该区域内组合或依该区域法律建立的实体，或代表上述个人或实体，或以其名义行事，或为其谋利益的任何实体。

[32]S/Res/942（1994），Section 7-10.

[33]Rolf M.Jeker，“Lesson Learned and Defi nitions”，in Expert Seminar on Targeting UN Financial Sanctions，Department of Economy，Swiss Federal Oき ce for Foreign Economic Affairs，Interlaken，March 17-119 1998，p.2.

[34]1991年，安理会通过687号“停火决议”，决定继续对伊拉克实施全面的经济制裁，直到伊拉克遵守销毁大规模毁灭性武器和接受联合国长期监督之义务为止。

[35]Elizabeth S.Roger，“Using Economic Sanctions to Prevent Deadly Confl ict”，International Security Program，Belfer Center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John F.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May 1996，p.4.

[36]Gary C.hufbauer et al，Economic Sanctions Reconsidered：History and Current Policy，2ed.，Washington，DC：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90，pp.101-102.

[37]Richard Garfi ed，“changes in Mortality in Iraq in the 1990s：Assessing the Impact of Sanctions”，Unpublished manuscript，Columbia University，April 9，1998，p.30.

[38]参见《联合国宪章》第7章第41条。

[39]S/Res/757（1992），Section7.

[40]S/Res/1127（1997），Section 4，p.3.

[41]如联合国对利比亚实施制裁的748号决议就明确规定：各国应禁止本国国民或从本国领土向利比亚供应飞机或飞机组件，对利比亚飞机或飞机组件提供工程和维修服务，给利比亚飞机出具“适飞证”，根据现有的保险合同支付新的索赔要求，以及向利比亚飞机提供新的直接保险。S/Res/748（1992），Section 4.

[42]S/Res/232（1968），Section 3，p.6.

[43]W.Andy Knight，The United Nations and Arm Embargoes Verifi cation，Lewiston/N.Y.：Edwin Mellen，1998，p.1.(www.daowen.com)

[44]Michael Brozoska，“Putting More Teeth in UN Arms Embargoes”in：Smart Sanctions：Targeting Economic Statecraft，in：Smart Sanctions Targeting Economic Statecraft，by David Cortright，George A.Lopez（ed.），Lanhanm，Md.：Rowman and Littlefi eld，2002，p.8.

[45]Bondi，Loretta，“Sanctions Sans Commitments：An Assessment of UN Arm Embargoes”，in：Smart Sanctions Targeting Economic Statecraft，by David Cortright，George A.Lopez（ed.），Lanhanm，Md.：Rowman and Littlefi eld，2002，p.1.

[46]S/Res/232（1966），Section 2.

[47]Howard N.FentonI，“United States Anti-boycott Law：An Assessment of Their Impact Ten Years After Adoption”，10 Hasting Int’l & Comp.L.Rev.，1987，pp.211-214.（ A third Category，tertiary boycott，can be considered a subset of the secondary boycott）.

[48]［英］哈特：《法律概念》，张文显等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6年版，第81～101页。

[49]如在美国的一些有关大学生规范立法中，就是将对学生的制裁分为第一性制裁和第二性制裁。

[50]Harvey Oyer，“The Extraterritory Effects of U.S.Unilateral Trade Sanctions and their Impact on U.S.Obligations under NAFTA”，11Fla.J.Int’l L.429，1997，p.10.

[51]Robert J.Peterson，“Coment，Political Realism and the Judicial Imposition of International Secondary Sanctions：Posibilities feom John Doe v.Unocal and the Alien Tort Claims Act”，5 U Chi L Sch Roundtable 277，1988，p.1.

[52]LYNN R.Coleman and Thomas R.Graham，“The States and Stripes Wherever：The Impact of Unilateral U.S.Economic Sanctions on the International Petroleum Industry”，35 Alberta L.Rev.334，1997，p.1.

[53]Clyde Mitchell，“The New Sanctions Act”，N.Y.L.J.，Aug.21，1996，p.3.

[54]J.Brett Busby，“Jurisdiction to Limit Third-Country Interaction with Sanctioned States：The Iran and Libya Sanctions and Helms-Burton Acts”，36 Colum.J.Transnat’l L.621，1998，p.2.

[55]这些学说主要包括：属地管辖原则，即一国对处于其境内的人、事、物拥有绝对的管辖权；属人管辖原则，即一国对具有其本国籍的人拥有管辖权，而不问其身在何处；保护性管辖原则，即一国对侵犯其国家或国民利益的外国人有管辖权。

[56]最初美国众议院提出了名为《伊朗石油制裁法》的3107号议案，后来将其制裁的范围调整扩大，在众议院通过该法案之前的第5天，将其改名为《1996年伊朗、利比亚制裁法》。

[57]Iran and Libya Sanctions Act of 1996，Pub.L.No 104172，section5-section6，110Stat.1541，1543-46；Also Lynn R.Coleman and Thomas R.Graham，“The Stars and Strips Wherever：The Impact of Unilateral U.S.Economic Sanctions on the International Petroleum Industry”，35 Alberta L.Rev.334，1997，p.1.

[58]Marc C.Hebert，LL.M.and Bracewell&Patterson，L.L.P.，“Unilateralism as a Defense Mechanism：An Overview of theIran and Libyan Sanctions Act of 1996”，5 Yearbook of Int’l Law 1，1996/1997，p.6.

[59]Andreas F.Lowenfenld，“Congress and Cuba：The Helms-Burton Act”，90 Am.J.Int’l.L.419，427 & n.41（1996）.

[60]David Lopez，“Dispute Resolution under NAFTA：Lessons from the Early Experience”，32 Tex.Int’l L.J.163，1997，pp.169-172.如日本、墨西哥等国家都表明了对赫尔姆斯伯顿法的反对态度，欧盟还就美国的两个制裁法向WTO提出了申诉。

[61]Edith M.Lederer，Angola Calls on UN to Consider Sanction on Countries Violating UNITA Diamond Embargo，Associated Press，February 23，2001，p.1.1975年，安哥拉从葡萄牙独立出来，反政府的尤里塔（UNITA）叛军挑起了同政府的武装冲突，危及国际和平与安全。

[62]Permanent Mission of The Republic of Angola to UN，The Angola Issue Observer：Monitoring Mechanism，http：//www.angola.org/news/mission/april01.pdf.

[63]S/Res/1343（2001），Preface.

[64]《联合国宪章》第52条、第53条。

[65]K.Gyeke-Dake，Economic Sanctions under the United Nations，Ghana：Ghana Publishing Corporation，1973，p.39.

[66]D.W.Bowett，The Law of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2nded.，London：Stevens & Sons，1970，p.37.

[67]ICJ Report，1962，p.163.

[68]ICJ Report，1963，p.163.Expense Case.

[69]《联合国宪章》第12条规定：“当安理会对于任何争端或情势，正在执行本宪章所授予该会之职务时，大会非经安理会请求，对于该项争端或情势，不得提出任何建议。”

[70]Certain Expenses Case：Separate Opinion ICJ Reports（1962）p.185.

[71]《联合国宪章》第4条：“为保证联合国行动迅速有效起见，各会员国将维持国际和平与安全之主要责任，授予安理会，并同意安理会于履行此项责任下之职务时，系代表各会员国。”

[72]INCIO Doc.XII，p.446.

[73]Vallat，“The Competency of the 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11Hague Recueil（1951），p.249.

[74]参见1962年《国际法院报告》第187页，“联合国某些经费案”的法官不同意见。

[75]Oき cial Records of the 5th Session of the General Assembly Plenary Meetings，Verbatim Record，p.24.

[76]Bowett，The Law of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2nd ed.，London：Stevens & Sons，1970，p.37.

[77]1956年，苏伊士运河战争爆发，由于英法两个常任理事国成为当事国，使安理会处于瘫痪状态，大会召开紧急特别会议，采纳加拿大提出的决议草案，在48小时之内提出一项建立联合国紧急部队，以确保和监督停战的计划。应该说该计划仍然是一个建议性的计划，如果有关国家拒绝执行，也未尝不可，但可喜的是埃及同意联合国紧急部队开进埃及，24个国家表示愿意参加联合国紧急部队，最后接受巴西、加拿大、哥伦比亚、丹麦、芬兰、印度、印度尼西亚、挪威、瑞典、南斯拉夫等十国的分遣队，共6000多人。对此，苏联和东欧一些国家在投票时提出了由联合国大会建立紧急部队的合法性问题，其实这就是大会建议采取的第7章第40条规定的临时措施。

[78]Resolution adopted by the GA during the Second Part of its Session from 23rd October -15th December，p.64.

[79]K Gyeje-Dake，Economic Sanctions under the United Nations，Ghana：Ghana Pulishing Corporation，1973，p.40.

[80]G.A.Res.2054（xx）of 15th December，1965.

[81]Res.A/1819（XVII）1196th Plenary meeting，18th December，1962，UNYB 1962，p.92.

[82]Post pp.112-113 for a fuller discussion of the bank’s position on this issue.

[83]联合国大会以三分之二多数通过的决议是可以建议采取某种制裁措施的。

[84]Lauterpacht，Advisory Opinion on Voting Procedure Case ICJ Reports，1955，p.116.

[85]OAU，Economic Sanctions Resolution against：South Africa in CM/Res 102（ix）1967.

[86]《联合国宪章》第39条之规定。

[87]M.S.Daoudi and M.S.Dajani，Economic Sanctions：Ideals and Experience，London/Boston/Melbourne/Henley：Routledge & Kegan Paul，1982，p.74.

[88]Jorge Castaneda，Legal Effects of United Nations Resolutions，NewYork/London：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69，p.11.

[89]Gabriella Rosner Laude，“The Changing Effectiveness of General Assembly Resolutions”，in：The Strategy of World Order，by R.A.Falk and S.H.Menlovitz（ed.），New York：World Law Fund，1966，p.4.

[90]Jorge Castaneda，Legal Effects of United Nations Resolutions，New York/London：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69，p.12.

[91]《联合国宪章》第25条之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