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第2章第2.2节中曾经引用了电影《阿凡达》的例子。这部电影的出现标志着电影产业将发生颠覆性变化，不仅仅如前面说过的那样，以后电影演员这个职业有可能彻底消失，而是当影像资料库积累完整以后，当云计算能力提高到在云端就可以支撑用全数字合成的方式来完成电影制作之后，普通人都可以像现在编制自己的Flash动画那样去拍一部完整的电影。电影产业的结构将被彻底改变，而这些普通人中就可能会出现举世闻名的编剧兼导演。拍摄“大片”也不再是一件需要巨额投资才能做到的事情，它可以被有创意的普通人利用云计算能力廉价地制造出来。

信息技术不仅仅有在第8章第8.2节中说过的“不可思议的化平庸为神奇的力量”，它还有强大的化传统的神奇为数字时代的平庸的力量，它不断地将传统高价值的创造变得如白菜土豆一样的廉价。

在第8章第8.7节中介绍了智能数控机床，近年来智能化的3D打印机也开始普及（见图9-2）。由此有人认为传统的制造业将因这些智能化设备，借助互联网而变得扁平化、分散化、家庭（个人）化^[1]。我们先把眼光放到信息技术产业自身。在信息技术产业中，曾经有众多的集成电路制造商存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产业在不断地集中，Intel公司成为最大的赢家。今天能够用最新工艺制造通用数字集成电路的在全球只有Intel、三星与台积电三家企业了。产业没有扁平，而是变得高度集中了。在软件服务领域，正在兴起的云计算热潮也没有让产业变得分散和扁平，而是相反，资源更加集中，垄断更加强化。

图9-2 小型桌面3D打印机(www.daowen.com)

我们没有理由相信，互联网会使传统的制造业分散化，乃至家庭化、个人化。更加可能的一个结果，是未来形成一些类似云计算中心那样的大型“云制造中心”。它们拥有丰富的智能化制造设备，具有完整强大的零部件制造能力，从网上接单集中化生产各种零部件。然后这些零部件会被配送到下生产订单的各种专业化的整机组装厂，完成整机的生产。这种模式对传统制造业将产生巨大的冲击，重组传统制造业的价值链，并且使得传统制造业中的大部分企业轻资产化。重资产在很大程度上集中在了大型云制造中心中，就像计算能力正在集中于云数据中心那样。

近几十年来，几乎每一次的技术进步都会引发自由知识分子们对陶渊明式的田园牧歌小农社会的新期望。只是田园牧歌被翻译成了现代的“自由”“扁平”“分散”“去中心”乃至“民主”这些概念。这种去中心、自由和“民主”的状态是自由知识分子内心中永远的向往。但不幸的是，分散化与效率有根本性的矛盾，而效率是人类进入工业化社会后积累财富的核心秘诀。不论技术如何发展，违反效率的做法都难以成为现代社会的主流。事实上，把那些做法将当成未来的希望是对历史的反动。

在20世纪70年代末，“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就兴奋地谈论新技术“将要”给社会带来的分散化、小型化趋势。他认为IBM似的巨无霸将成为历史遗迹，以Intel公司等为代表的中小企业将成为产业的中坚^[2]。虽然他说对了不少未来的趋势，但是他关于企业小型化分散化的预言与历史恰恰相反。IBM绝地重生，称霸业界十几年；而在IBM衰败的过程中，被他推崇的中小企业的代表Intel和微软等，借助新技术和互联网成为新的业界巨头；苹果、谷歌等互联网企业不断刷新着上市公司市值的纪录，聚集了惊人的、史无前例的财富，在业界形成了空前的国际性高度的垄断。

事实上，互联网不是让这个世界变得平坦了，而是在产业中催生出了极少数几座我们曾经无法想象的高峰。所以，随着信息社会的到来，最可能发生的不是产业的集中趋势被削弱，而是集约化借助新技术被进一步加强，形成空前的垄断性巨无霸。被互联网消灭的，是那些因传统信息不对称而存在的中间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