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推动中非贸易的扩大和升级，中国于2017年12月启动了与毛里求斯的自由贸易协定谈判，这是中国与非洲国家商签的第一个自由贸易协定。双方经过四轮正式谈判和多轮会间磋商，最终于2018年8月30日双方就自贸协定全部内容达成一揽子协议。该协定范围涵盖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经济合作等众多领域，使得未来双方零关税的税目比例和贸易额占比均将超过90%，中国游客前往毛里求斯将更加便利，中国投资者可以在毛里求斯设立酒店、餐馆等，毛里求斯投资者也可以在中国设立旅行社。该协定的达成不仅为深化中毛双边经贸关系提供更加强有力的制度性保障，也为深化中国与非洲大陆自贸区整体经贸合作奠定了基础。

下一步，建议中国继续加速与非洲国家自贸协定商签进程，并以此为基础大胆探索建立中非自贸区。因为在当前全球贸易形势紧张、美国贸易保护主义加剧以及英国脱欧等消极因素影响下，建立中非自贸区尤其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第一，建立中非自贸区有助于非洲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非洲受全球大宗商品价格下降影响，出口创汇严重缩水，导致其面临着巨大的偿债风险。在此背景下，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收紧了对非洲的优惠信贷支持。这使得非洲获得外部发展资金支持的空间更加有限，导致其实现SDGs的前景更不明朗。因此，对于非洲国家来说，提高自主发展能力是当前唯一可靠的发展途径，而设立中非自贸区以贸易能力带动经济发展则成为不二之选。一方面，设立中非自贸区必将吸引更多外商投资进入非洲，活跃经济行为，从而直接助推非洲实现“SDG1：消除贫困”“SDG2：消除饥饿”“SDG3：良好健康与福祉”“SDG8：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SDG12：负责任的消费和生产”等发展目标。另一方面，建立中非自贸区有助于推动中非贸易全面升级。中非贸易长期呈现出地域不平衡、进出口不均衡以及产品结构不均衡等特征，设立中非自贸区有助于从供给端入手，将资源和劳动密集型产业交由非洲国家主导，将高科技和高附加值产业的供给由中国引领，在中非自贸区框架下实现内部产业链的重组，从而全面提升中非贸易层级，帮助非洲实现“SDG9：工业和创新目标”。

第二，建立中非自贸区有助于中国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一方面，设立中非自贸区对保持中国外贸稳定增长、应对外部不确定风险具有重要意义。当前中美贸易摩擦的不确定性风险对中国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地位产生了消极影响，使得中国国内劳动密集型和低附加值产品生产企业的出口受到冲击。而多年来，对外贸易一直是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对外贸易一旦出现重大滑坡将直接冲击中国国内的实体经济、金融市场以及就业形势的稳定，因此急需以中非自贸区为依托，拓展发展中国家市场，从而为中国的出口商品找到新的市场。另一方面，设立中非自贸区有助于促进中国产业升级。非洲拥有大量丰富的矿产资源以及世界上最年轻的劳动力，非常适合承接中国的优势产能。当前，中国正在积极通过政策引导推动国内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从而推动高质量发展与增长。建立中非自贸区正好可以利用非洲的资源禀赋和人口红利推动中国的资源和劳动密集型企业投资非洲，将国内的生产线整体转移到非洲，既可以打造新的“出口转内销”局面，也可以利用非洲的区位优势以及欧美给予非洲的进口优惠将本地生产的产品销往非洲大陆之外，还可以借助非洲大陆自贸区的政策利好为非洲国家间创造相互依存的贸易需求。

第三，建立中非自贸区有助于配合“一带一路”建设。2018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以“合作共赢，携手构建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为主题，与会各非洲国家一致倡议将共建“一带一路”与非洲各国发展战略对接起来，以帮助非洲培育内生增长能力为重点，创新合作理念方式，推动中非合作向更高水平发展。中非自贸区的设立将有力响应“一带一路”贸易畅通的倡议，同时中非自贸区产生的积极外溢效应将带动中国与非洲国家的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资金融通以及民心相通，从而为中国与其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起到示范和推动作用。

同时，建立中非自贸区的前期条件已经具备。一方面，中国在非洲设立了若干经贸合作区为中非自贸区的签署和设立积累了有益经验。在最近20多年里，中国的国有企业和私营企业在非洲设立了多个经贸合作区，不仅优化了非洲的营商环境，而且也积累了与非洲经贸管理部门沟通和协调的经验。在此基础上，中方对于非洲各国的贸易管理能力、承诺落实能力以及生产加工能力都有了全面的掌握，有利于中非自贸区的商签谈判。另一方面，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的建成为设立中非自贸区降低了谈判成本。2019年《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议》正式生效，非洲建成了一个经济总量达3.4万亿美元的巨大市场，成为全球最大的区域性自贸区。而这个自贸协定的谈判历时多年才得以达成，在艰苦的谈判过程中，非洲国家得以对自贸区的意义有了统一认识。这不仅为中非自贸区的谈判奠定了思想基础，而且也避免了中国与非洲国家分别开展关税谈判，使得中非自贸区谈判更加高效和便利。此外，2011年和2012年中国分别与东非共同体和西非经济共同体签署了“经贸合作框架协定”，也为商签中非自贸协定奠定了谈判基础。

尽管设立中非自贸区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均已完备，但是鉴于非洲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不同、资源禀赋差异以及制度文化的差异，中非自贸区的建设也必将面临困难与挑战。在进行中非自贸区协议商签的过程中，建议中国始终坚持以推动非洲的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精准对接非洲国家的经济发展战略、尊重非洲各国的发展诉求，逐步、渐进地推进中非间的贸易便利化和自由化。

专栏25——非洲自贸区为中企带来新机遇

在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背景下，非洲大陆却在建设自己的统一大市场。2019年5月30日，《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议》正式生效。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建成旨在推动非洲国家间的贸易。中国企业可针对非洲大陆拓展区域内贸易的发展需求和政策环境，立足非洲国家的资源禀赋加大投资力度，为非洲的减贫和现代化发展做出积极贡献。

协议带来多项利好

截至目前，非洲联盟55个成员中有52个已签署非洲自贸区协议。在52个签署国中，包括南非、埃及、加纳、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在内的23个国家已批准协议，其中22个国家已向非盟委员会办公室交存批准文件，达到生效门槛。随后，协议将于7月7日开始正式实施。这标志着非洲大陆自贸区正式建成，一个国内生产总值总计2.5万亿美元、覆盖12亿人口的单一市场将逐渐形成。

非洲大陆自贸区建成后将极大地提升非洲的经济增长潜力。第一，非洲的营商环境将进一步改善。当前，大部分非洲国家均奉行高保护政策，关税和非关税壁垒森严，并采取外汇管制，笔者曾不止一次在机场被要求开箱检查是否携带过多外汇出境，这极大地限制了外资进入非洲的热情。而非洲自贸区建成后，非洲国家将加速市场化改革和经济结构转型，为外资提供便利。

第二，非洲区域内贸易量将得到提升。现阶段非洲区域内贸易只占非洲大陆贸易总额的16%，远远低于拉美、北美、亚洲和欧洲等50%—70%的比例。非洲各国都以出口初级产品为主，相互之间的贸易需求较少。例如，赞比亚出口铜、加蓬出口木材、尼日利亚出口石油，它们的出口目的地都是非洲大陆之外，彼此的贸易联系薄弱。此外，与出口到非洲以外地区相比，非洲企业出口产品到其他非洲国家需要支付的费用反而更高。非洲大陆自贸区建成后，区域内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将大大降低，区域内贸易规模将不断扩大，这将加速非洲各国生产、服务多样化和工业化进程，最终区域内贸易、经济多样化和工业化这三方面有望步入相互促进、协调发展的良性轨道。

三大领域值得关注

面对非洲大陆自贸区逐步改善的投资环境以及日益扩大的区域市场潜力，中国企业可考虑在三大领域加大投资力度。具体而言：

一是中国企业可加大对非洲制造业的投入，提升货物贸易供给能力。较低的劳动力成本、丰富的自然资源、便利的过境贸易区位、巨大的消费市场，都将助力非洲成为低成本和资源密集型制造业的中心。在行业领域的甄别方面，可进一步发挥中企的资金、技术和专业管理能力优势，以及非洲的资源、劳动力、政策及区位优势，充分利用中非市场互补性，优先选择钢铁、水泥、平板玻璃、电解铝、基础化工、船舶、车辆机具和家用电器等领域开展对非直接投资，注重发展能源、矿产、农业加工业，向下游产业链延伸，提高非洲原料产品附加值，将自身资源优势切实转化为发展优势，促进非洲工业化进程。

二是中国企业可投资非洲电子商务相关领域，推动服务贸易平台建设。非洲大陆自贸区将有助于成员国逐步消除关税，促进大陆内部贸易。非洲各国已普遍认识到发展电子商务对于推动非洲国家的包容性增长具有重要意义：第一，电子商务有助于将非洲最不发达国家纳入全球价值链；第二，电子商务有助于推动非洲中小企业参与全球贸易；第三，电子商务有助于降低非洲妇女迈入全球市场的门槛。电子商务减少了面对面的交流频率，也就降低了针对女性从业者的性骚扰和性索贿风险，从而部分克服了制约妇女参与的消极因素。

基于此，在电商平台建设方面，中国电商企业可以与当地电商企业进行合作，通过参股、兼并、整合业务等多种方式，共同开发市场。这样既能为当地电商提供充足的资金，还能弥补它们在技术、经验上的不足。同时，中国电商企业也可以借助它们在非洲地区已建立的客户认可度和现有市场，使整个市场得到更加充分开发，并拓展自身业务，增加平台营业额。在零售企业进入方式上，中国电商企业可考虑加入现有的中非跨境电商平台。由中国人创办的聚焦B2B市场的Amanbo（中外跨境贸易平台）和聚焦B2C市场的Kilimall（非洲电商平台）在非洲电商平台中表现优异。

三是中国企业可积极参与互联互通基础设施建设，进一步降低物流成本。据估计，非洲国家运输成本占出口总价值的14%，内陆国家更是高达70%，但这一数字在发达国家中仅为8.6%。当前，非洲国家的陆路运输成本很高，还有十几个国家没有铁路，而现有的铁路和公路的路况也不容乐观，海路运输的集装箱装卸能力不足，非洲国家之间又普遍没有直航。近年来，许多非洲国家都把新建或改善公路、铁路、机场、码头、供水、供电等基础设施作为振兴经济的优先领域。这些都是中企也可以考虑的投资领域。(www.daowen.com)

找合作伙伴很重要

不过，中企在投资的前期准备方面，要注重加强可行性研究。非洲各国之间存在明显差别，在投资前应充分预估诸如政党更迭带来的政策不连贯等政治风险，以及国内武装冲突导致的安全风险等。在加强对非洲各国政治、经济、社会综合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对非洲国家的发展水平、资源状况、生产条件、相关政策、法律法规、市场情况、市场容量等方面进行系统详尽的分析。

在投资方式选择方面，由于中国企业进入非洲的直接投资大多是以合资的形式，所以选择一个合适的非洲合作方就变得异常重要。这需要考察对方的销售渠道、对当地政策以及商务环境的了解程度。而非洲合作方对当地经济环境的了解较中国企业而言，有其天然优势，可以帮助中国投资者更容易融入非洲市场中去，适应当地的风俗习惯等。

如果是打算投资电商领域，也有风险需注意，包括电商平台建设不到位、非现金支付系统覆盖不足、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严重滞后等。笔者到非洲几乎每次都遇到断电现象。在调研国际组织在非洲的援助项目时，虽然不止一次听到世界银行和非洲开发银行致力于推动非洲的“Nocash支付”行动，但近距离观察普通民众，在马里等西非国家连智能手机的普及都非常有限。

同时，网络安全建设的落后、跨境银行网络和金融服务的不完善，也是导致非洲目前在线网点不足全球1%的重要原因。因此，中企不妨依托基建支持扩大非洲的信息带宽，降低资费，将更多非洲民众接入互联网；同时，通过建立联通中非的信息高速公路，为人民币支付和结算体系落地非洲打下基础。

（载《环球时报》2019年6月12日）

【注释】

[1]Constitutive Act of the African Union，http：//www.peaceau.org/uploads/au-act-en.pdf，pp.4-5.

[2]外交部：《非洲联盟》，2019年8月，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hdqzz_ 681964/lhg_683022/jbqk_683024/。

[3]The New Partnership for Africa’s Development（NEPAD），https：//www.un.org/en/africa/osaa/pdf/aprmdeclaration.pdf，p.7.

[4]外交部：《东非共同体》，2019年5月，https：//www.fmprc.gov.cn/web/wjb_673085/zzjg_ 673183/fzs_673445/dqzzhzjz_673449/dfgtt_673535/gk_673537。

[5]CNN：West African countries choose new ‘ECO’ single trade currency，July 9，2019，https：//edition.cnn.com/2019/07/01/africa/single-trade-currency-ecowas/index.html.

[6]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 （EPA） between the European Union and the Southern African Development Community （SADC） EPA Group，June 2016，https：//trade.ec.europa.eu/doclib/docs/2014/october/tradoc_152818.pdf.

[7]舒运国：《非洲经济一体化渐入佳境》，载《当代世界》2013年第3期，第20页。

[8]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正式启动，《人民日报》2019年7月9日。

[9]CNN：Why are 600 million Africans still without power？ April 1，2016，https：//edition.cnn.com/2016/04/01/africa/africa-state-of-electricity-feat/index.html.

[10]商务部对外援助司：《促贸援助》，2013年9月4日，http：//yws.mofcom.gov.cn/article/public/201309/20130900285975.shtml。

[11]WTO & OECD，Aid for Trade at a Glance 2017：Promoting Trade，Inclusiveness and Connectivity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