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工业发展是从循环之流中获得资金，那么利息就只会这样确定下来。但我们注意到，即使借的是专门创造出来的购买力，也就是信用支付工具，人们也支付利息。这就和我们在第二章、第三章提出的结论挂上钩。现在是时候在这里提到这些结论了。我们在那里得出的一个观点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业发展从根本上说，只凭信用支付工具也能实施起来。我们现在就要用到这个观点。这里要再次提醒一下，现实中的巨大的货币储量是发展的成果，不能作为起初考虑的因素。

引入这个因素后，我们前面对现实的概括，现在要做一些修正，但主体框架还是可以用的。前面说到的货币市场需求端的结论，暂时不受影响。和前面一样，货币市场的需求来自企业家，其间并无任何不同。只是供给端才有很大的改变。现在的供给，靠的是另外一套人马。首先是新出现了一种购买力来源，这种来源在性质上不同以往，而且不见于循环之流。其次，供给者也不再是“资本家”，而是另外一些人，也就是我们先前说到的“银行家”，我们还沿用这个说法。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家和银行家之间的交换，不仅是利息的来源，也是现代经济中涉及货币的其他交换的典型。

因此，如果我们能发现决定信用支付工具供给的那些条件，我们应该就能把握利息现象的这个基本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信用支付工具的供给受到两股力量的制约：其一是对企业家有可能失败的顾忌，其二是对信用支付工具有可能贬值的担心。第一条可以不予考虑，因为只要根据经验加上风险补贴就可以了，也就是将风险因素一次性加进“贷款的账面价格”中。举例来说，如果某位银行家凭经验知道，他的贷款会有百分之一的坏账，那么我们得说，要是他从全部良性贷款多收百分之一的利息，他就消除了坏账风险。当然，我们还忽略了另外一个因素，也就是银行家应得的工资，因为他也要参与银行的日常经营。这样，货币市场的供应规模只取决于第二条因素，也就是银行家对新创造的购买力和现有购买力之间价值缺口的担心程度。我们要证明的是，在货币市场确定购买力的价值及价格的过程中，新创造的购买力也会产生溢价。

在先前研究的情况下，出现负利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在那种情况下，假如确有一些人认为，谁能暂时接管他手头的钱，那是在“帮他的忙”，而相比这些人愿意提供的款项，企业家的贷款需求有所不足，这时候就会有负利息的情况发生。但我们在这里不考虑这种情况。要是银行家进项不及出项，那么他就会遭遇亏损；由于他不能全额兑现其负债，他必须想办法填补这个亏空。因此，银行家那里不可能有负利息的情况发生。

利息一般都是正数，因为企业家的购买力需求，在一个重要的方面不同于人们对一般货物的需求。循环之流中的需求，必定总有货物的实际供给予以支持，否则就不算是“有效”需求。但企业家的购买力需求并不受到这个条件的约束，这一点和对必要的具体货物的需求不一样。唯一约束企业家的购买力需求的条件是，企业家日后能连本带息归还贷款。这个条件远不及约束货物需求的条件那么严格。哪怕不用付任何利息，企业家也不会对信贷有需求，除非他有把握用这笔钱赚到利润一一要是赚不到钱的话，哪来的生产积极性呢？一一我们也可以说，企业家的贷款需求只有一个约束条件，或者说只有满足一个条件才是有效需求，这就是他能用这笔贷款赚到利润。(www.daowen.com)

这样就得出了供给和需求的关系。事实上，我们在第二章说过，无论在什么样的经济状况下，可能的新组合从数量上说是无限的。哪怕是再富庶的经济，也没有到好得不能再好的地步，也不可能是这样。进步这件事总有可为，对进步的追求之所以难以施展，不是因为经济已经好得不能再好，而是因为现有的条件跟不上。人类每前进一步，都会有新的前景呈现在眼前。人类每前进一步，反倒离绝对完美的境界更远一步了。这样说来，赚取利润的机会，连同企业家的“潜在贷款需求”，都可以说是无止境的。这样在零利息下，需求无限而供给有限，需求必然总是超出供给。

但若是没有企业家的独特才能，再多的机会也是枉然。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能够带来利润的新组合在经济中是“有可能实现的”；但即使我们知道，零利息下的购买力需求总是超出供给，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些新组合是否总会有企业家付诸实施。让我们把这件事再说得透一点。没有发展的经济是现实存在的，这表明有能力也有意愿实施这些新组合的人，有时甚至根本就不存在。从没有发展这件事岂不是可以断定，这些人就算有也是少得可怜，当前供应的购买力不会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反而在尽数满足他们需求后还颇有余裕？如果没人想要购买力，或者想要购买力的人少之又少，那么，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去创造购买力，信用支付工具的总供给也干脆就不存在。但只要企业家有信贷需求，那么这样的需求就不可能低于零利息下的供应。因为一个企业家的出现会带动一批企业家的出现。我们会在第六章证明，新组合越为人所熟知，它面临的障碍也就越小，创办新企业的技术困难也会变得更小，因为与海外市场的来往、可行的信贷方式诸如此类的有利条件，一经形成就会惠及追随者。因此，成功创办新企业的人越多，当上企业家的困难就越小。经验表明，这个领域的成功和其他任何领域的成功一样，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样不断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实施新组合。资本需求本身就会不断催生出新的资本需求。这样一来，货币市场的有效供给数量再大，也总有一个上限，但相比之下，货币市场的有效需求根本就是没有止境的。

这样一来，利息势必就从无到有。一旦有了利息，不少企业家就被淘汰出局，利息上升得越高，被淘汰出局的企业家就越多。因为虽说世上赚取利润的机会层出不穷，但机会有大有小，大多数机会也都很有限。虽说货币市场的供给并非一成不变，利息的出现会再次使得供给增加，但是利息必定会一直存在下去。货币市场的讨价还价已然开始，不消说，在各种经济因素的影响下，购买力有了一个明确的价格，其中一定有利息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