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经济复苏同样重要的是,关柴还有更为紧要的问题亟待解决。激发振兴运动的因素不仅源自乡村经济崩溃引发的危机意识,还源于农村社会结构调整的内在需要。请愿者和当地活动家一致认为,衡量农村社会繁荣与否,不仅要看物质上是否富裕,更要从精神层面上来衡量农民是否幸福。在乡村同步开展经济和社会改革,这一想法在二宫尊德先生的教义中早已有之。然而到了30年代人们才坚定地认为,经济与社会改革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农本论者过去总是强调日益拉大的城乡差距所带来的良性后果,认为现代化给工业带来的好处更多,而农业却从中受益甚少。然而物质层面的价值只是其中一个衡量标准;农村社会似乎正在丧失其固有的传统价值观,因为农民不知道他们辛勤劳作的动力何在。本章着重分析关柴振兴运动的倡导人创立繁荣稳定的社区的设想和实现过程。

在这方面他们取得了官方支持,政府一直在积极推动农村社会沿若干轴线进行重建。1934年初,对于振兴运动如何增强农民的集体荣誉感以及怎样鼓励他们代表乡村采取行动进行了更为广泛的讨论,其中小平权一提出鼓动村民的士气以及“提升农民的精神面貌”。他认为,互助精神不仅向农民灌输了互助思想,还体现了农村社会的优良传统。

小平认为“农村是大和民族精神的真正摇篮”,并将“农民精神”总结为热爱家园、辛勤劳动、热爱国家与土地。(1) 几乎与此同时,其他农林省官员以及参与监督经济振兴运动的人也开始认同这一精神。早些时候关于农民精神的表述唤起了农业社会的传统和村庄对计划进程的支持,但并没有解决农村文化或农业精神等问题。1934年中期,振兴运动开始面对这些精神层面的问题,并着手同步推进经济复苏和社会改革的进程。

对农村社会振兴的全国大讨论及其在关柴当地实践中突显出两个主题。一是通过新的居民机构建立更强大的社区;经济振兴委员会就是个例子,另两个例子是当地报德社和村庄集会。运动通过将村民引入新的集会场所,试图以一种合作方式取代农村生活中根深蒂固的冲突和阶级关系。作为进程的一部分,振兴运动也开始逐步转变,不仅关注乡村自身如何组织,而且关注由谁来负责组织。

如下面第10章所述,搜寻“农村中坚人物”的工作始于30年代中期,1937年之后,人才的重要性更是显得尤为突出。然而,即使在对华战争爆发之前,也可以明显看出振兴运动的确帮助一些新人走上社区领导职位。许多现有乡村领导和机构管理模式青睐地主和当地名流;而振兴运动则致力于重用那些受过良好教育、训练有素的青年,而新近涌现出的年轻一代属于中等阶层农民,这一趋势表明在某种程度上旧势力已无力把农村团结起来。通过加强培训符合条件的年轻男子并放宽他们获取领导地位的限制条件,运动有望逐步转变农村领导阶层的面貌。(2)

在全国上下关于振兴运动讨论中,日益突出的另一主题是如何推动社区发展与维护农民精神品质和“农村文化”。在小平权一看来,“农民精神”涵盖范围广泛,包括“献身农业”、互助精神以及克服万难做好事情的恒心。(3) 农村文化是相对其对立面“都市文化”提出来的,代表的价值标准是勤劳与互助的协作精神,而后者则代表贪婪和肆意妄为的个人主义。从这个意义上讲,农村是尚未被城市文化污染的、为数不多的一片净土。

1934年经济振兴运动中央委员会会议开始对这些问题表示关注。小组讨论期间,委员们商议在号召农村及农村组织“促进文化”的过程中,应如何定义“农民精神”以及怎样激发农民积极性这两大中心议题。上面提到过,小平曾试图解决这些问题。当被问及实施经济振兴计划和推广“农村文化”二者间的关系时,他回答说:“这意味着农民一方面要大力振兴经济,而另一方面要远离‘垃圾’杂志或抵制城市不良文化的侵蚀。更确切地说,就是农村在汲取城市文化良性成分的同时,避免受其负面影响。”(4) (www.daowen.com)

委员会后来决定将“促进文化”的指导方针改称为“促进农村文化”,一位与会者解释说:“原有指导方针只称‘文化’给人的感觉不对。”(5) 当讨论到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方针时,城市和农村间的界线甚至划分地更加明显。讨论原文如下:

由于农村是我国公民稳定思想的来源,农村经济振兴计划将保持传统文化并创造新的农村文化。此外将尽力避免重蹈现代都市文化的覆辙。(6)

为实现这些目标而采取的具体措施包括:合作购买“值得”阅读的材料,推广和普及当地博物馆和图书馆,在青年和妇女团体之间开展合作以及生产型组织要防止引入“不健康”的思想和文化。(7) 有人建议引导农民从正反两方面充分了解城市文化,让他们认识到农村文化的应有价值,委员会主席有马伯爵对该项提议的答复如下:

人们络绎不绝地从乡下来到东京,但我认为这是个问题。皇宫和明治神宫确实不错,但如果他们只是在银座周围走走看看的话,就只能看到东京光鲜亮丽的一面。最近,我听说一位农村来的老师[带着他的学生]在本庄区和穷人的聚居地深川附近走访,这种做法值得我们思考。我认为,要想让农民了解城市文化中极其糟粕的一面,就要多看看负面影响。(8)

有马伯爵和其他委员显然担心城市文化的负面影响会波及到农村青年。但让年轻人透彻了解城市文化的危害还远远不够,因为他们并没有领会到传统农村文化的魅力所在。令他们一直困惑的是,经济振兴运动究竟该如何帮助农村文化抵御各种不良影响。(9) 和许多其他社区一样,关柴并不缺少开展文化改良运动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