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2.1 成立背景
1992年8月12日,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三国就《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达成一致意见,同年12月17日,三国领导人分别在各自国家正式签署。1994年1月1日,该协定正式生效,北美自由贸易区宣布成立。不可否认,北美自由贸易区的成立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开创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建立经济集团的先河,而墨西哥加入这一组织被看作是“全球化的试金石”。
该协议就三国彼此必须遵守并履行的原则和条款进行了明确的规定,通过国民待遇、最惠国待遇及程序上的透明化等内容实现其宗旨,藉以消除贸易障碍。自由贸易区内的国家实现了货物的自由流通,而贸易区以外的国家则仍然维持原关税及壁垒。
对于北美自由贸易区成立的动因,有学者认为促成这一区域组织建立的根源在于美加墨三国在经贸、政治等领域的共同诉求,自贸区的成立将带动国际间商品、劳务和农产品贸易的自由化,其积极影响将大于消极影响。[11]从墨西哥一方来看,当时该国国内,就是否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而最终促成政府签署这份文件的根源可从三个层面进行阐释:
其一,国内政策偏好。20世纪90年代初,新自由主义在拉美地区全面铺开。主要措施包括贸易开放、降低关税;金融信贷市场自由化;取消资本管制、吸引外资;国有企业私有化;税制改革等。在这种背景下,墨西哥国内致力于调整经济结构,从内向型发展模式转变为外向型发展模式。在北美自由贸易区成立前,墨西哥国内以自由市场经济为导向的宏观调整已经取得积极的成效。举例来讲,在国有企业私有化改革中,政府致力于大量吸引外资,改善投资环境,从而切实减轻了财政负担,增加了财政收入。在这一背景下,政府签署《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是在谋求通过自由贸易逐步消除关税和非关税壁垒,更加密切同美国的经贸关系,实现美加墨三国市场的相互开放。鉴于此,这一宗旨符合当时墨西哥宏观经济发展背景与政策取向。墨西哥政府能够借由这一自由贸易制度安排,使更多产品进入美国和加拿大市场,进而改善墨西哥的外债偿还条件,同时利用发达国家的外资和高新技术,为国内就业市场创造新的就业岗位。
其二,美墨关系因素。基于地缘政治经济等因素,墨西哥是美国的重要盟友,有学者认为,墨西哥在经贸层面对美国的高度依存性是其选择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的核心因素。举例而言,贸易方面,20世纪80年代末,该国对美出口超过其出口总额的三分之一,进口占比更高达三分之二;投资领域,美国是墨西哥最大的投资者,美对墨直接投资占外国对墨直接投资总额的36%[12]。此外,美国作为墨西哥的最大债权国,对墨西哥结束外债危机提供了大力支持;产业部门方面,美国在墨西哥边境地区开展的出口加工工业对墨西哥缓解就业压力大有助益。
其三,国际经济环境变化方面。一方面,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所牵涉的一系列国际格局的变化造成新自由主义以更深入、更广泛、更强势的姿态在拉美各国蔓延。西方社会以“华盛顿共识”为标志,为拉美国家量身定制了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发展方案,并用债务减免优惠“奖励”实行这一模式的拉美国家。另一方面,那一时期西方世界积极推行经济区域化、集团化,鉴于此,贸易保护主义趋势愈演愈烈,在这种背景下,墨西哥外向型经济进一步发展所要面临的竞争与挑战是可预期的。基于上述两种因素,墨西哥政府不得不做出融入这一浪潮的战略选择,以为国内经济持续稳定发展寻求必要的外部支持。
5.2.2.2 对墨西哥经济的影响
自1994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生效至2018年11月底美国、墨西哥、加拿大三国总统签署新版协定为止,这一贸易规则已运行了将近25年。关于其对墨西哥经济影响的评估,国际社会曾展开热烈的讨论,从不同角度进行解读与界定,并形成了不少具有建设性的观点[13]。总体来看,可分为经验和教训两类立场[14]:
从积极意义来说,墨西哥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通过贸易自由化,切实提高了本国的产品竞争力,这成为国家实现经济增长,大力开展外向化发展战略转型的有效助力。其一,经济增长方面,《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生效后,墨西哥国内生产总值增速明显,且有效控制了该国1994年伴随金融危机而生的不断高企的通货膨胀率。伴随经济存量的加速积累,该国在拉美地区和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地位显著提升;其二,外贸方面,北美自由贸易区进一步深化了墨西哥的外向型发展道路。大幅提高了贸易在GDP的占比,进出口贸易部门成为国民经济的主要动力,出口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尤为明显。经由《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墨西哥跻身世界前十大贸易国,且极大程度密切了同美国和加拿大的经贸联系;其三,从产业结构来看,可以认为,北美自由贸易区对墨西哥产业部门间资源要素的分配调整进行了重塑。在这一以出口为导向的调整过程中,墨西哥经济的比较优势得以发挥,充分利用其丰富资源禀赋和廉价劳动力,输出劳动密集型产品,同时墨西哥通过开放市场、引进外资和竞争机制,大力发展出口加工工业,促成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进而提高了本国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其四,在投资领域,北美自由贸易区增强了墨西哥吸收外国直接投资的能力,持续流入的外资增加了本国就业机会;其五,从环境角度来说,北美自由贸易区通过成员国经济一体化,制定了高标准的环境规定,力图通过实施绿色技术和市场机制解决环境问题,这有效提高了该国环境保护意识。 (www.daowen.com)
从消极意义来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导致墨西哥本国社会经济不平衡性加剧,抵御外部风险能力有所削弱[15]。具体来讲,其一,北美自由贸易区助推出口加工工业部门成为经济增长动力过程中,若干产业部门发展步伐停滞,甚至严重受损,举例来讲,对农牧业构成明显的冲击。协议生效后,大量来自享受高额补贴的美国农产品涌入墨西哥市场,致使从美国进口的农牧产品大幅增加,致使该部门进出口逆差持续扩大,这种趋势严重打击了本国农民的积极性,相关部门发展陷入困境,农作物由于种植面积缩减产量锐减,其中传统作物玉米种植受到的冲击尤甚,伴随农业部门就业岗位的减少,农村贫困问题进而凸显。此外,对于墨西哥民族工业的发展,这一协议也带来了强烈的负面影响,在引入国际竞争机制后,墨西哥绝大多数中小制造企业无力承受美国和加拿大的同类现代化大企业的强势挤压,纷纷破产倒闭。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生效后,墨西哥贸易部门获得较快增长,但却造成巨大的产业结构扭曲,破坏了国内的生产能力。具体来看,墨美双边贸易顺差建立在墨西哥廉价劳动力和自然资源出口的基础上,这既归因于制造业中的组装加工业的出口,也是由石油和汽车部门出口所带来的结果。然而,应当明确,这种顺差局面主要集中在少数几个由国际跨国公司控制的出口加工工业部门,这一现实导致墨西哥出口部门的增长与国内生产部门完全割裂,不能产生较强的生产性辐射,因为这一部门严重依赖外资和进口设备,对本国生产的零部件和包装的购置支出相当有限,因此不能提供长期生产率和就业水平的提高。
其二,从分配角度来说,社会经济的不平衡性有所扩大。经济领域,流入墨西哥的外国直接投资大部分集中在制造业,特别是出口加工工业,而这类企业大多分布在墨西哥的主要大城市和北部边境地区。这种趋向导致地区经济发展差距愈演愈烈。社会领域,墨西哥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后,收入分配差距并没有缩小,基尼系数反而呈现扩大趋势,收入分配差距拉大。由社会经济差距产生的不平衡性导致墨西哥政治、经济和社会矛盾日益突出。
其三,抵御外部风险能力削减。这主要反映在两个方面,一是对金融部门过度开放凸显金融脆弱性,在新自由主义改革过程中,国家放弃对银行部门的控制监管是1994年墨西哥金融危机爆发的一大原因,而签署《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后,国家控股地位丧失,外资成为墨西哥银行业的控股主体,这导致本国面临生存发展困境的中小企业完全失去政府的保护,信贷可获性大为降低。此外,过度开放金融市场对墨西哥经济促进作用是有限的,因为大量涌入的外资用于进行短期资本炒作,金融性投资和投机活动增加,而长期生产性投资减少。另一方面,墨西哥经济对美国的依赖程度进一步加深,美国的经济状况成为墨西哥经济发展的主要依托,外部脆弱性加剧。
5.2.2.3 前景展望
2017年1月,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伊始,宣布由于美国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中多年无法获得公平待遇,因此将重启谈判进程,旨在改变已有二十余年历史的协议条款,若谈判结果不尽如人意,美国则考虑退出这一协定的可能性。在2017年8月举行的首轮谈判中,美、加、墨三方就20多项议题进行了谈判,并开始着手修改文本内容,提交额外文本、评论和替代方案。三国均承认更新该协定的必要性,力图在谈判中通过修改原有的一些规定,并补充若干涉及电子贸易、能源、环保、劳工方面的新的条款,使其更加“现代化”。在制定新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进程中,美方诉求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降低与墨、加两国的贸易逆差;为缓解本国就业压力,增加就业岗位,要求在墨的美国汽车工厂迁回美国;改善制造业、农业与服务业部门在墨、加两国的市场准入条件,如制定更加严格的工业制成品和汽车原产地规则,不允许自贸区之外的国家的零配件和产品利用该协定享受免税待遇进入美国市场,取消对美国农产品出口的非关税壁垒;增加数字贸易、劳工和环境保护条款等。
而墨方的态度与美国分歧较大,主要表现在以保持墨产品进入美国市场的优惠条件为基础,对关税和进口配额问题持强硬不妥协态度,但可以有条件地对逆差问题进行协商;保护本国汽车工业的供应链和制造业;不接受有关原产地的特殊规定;要求增加在美企业工作的墨劳工工资。
由于美加墨三方分歧严重,最初计划通过七轮协商在2018年3月底前达成协议的目标未能如期实现。2018年5月至8月期间,由于加拿大退出谈判,三方谈判变成美国与墨西哥两国的双边对谈。墨西哥政府曾表示,一旦《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终止,墨美双边贸易将依据世贸组织设定的关税运行,届时墨西哥有可能提高对美国产品征收的进口关税。8月27日墨美两国宣布谈判取得重要进展,在汽车行业、“日落条款”和能源领域等争议性问题上均取得重大突破。在墨美双边谈判取得进展之后,加拿大与美国继续展开双边谈判,并于9月30日达成一致意见。2018年11月30日,美墨加三国总统在G20峰会期间签署了美墨加协定(USMCA),取代了之前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美墨加协定的最终生效,仍需经三国国会同意和批准。
面对特朗普政府一系列贸易保护主义的措施及《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框架下墨美双边合作的新挑战,墨西哥对外部门过度依赖美国市场而显现的弊端愈发明显。近些年,墨西哥不断致力于拓展经贸关系多元化发展,注重向南美洲国家以及亚太市场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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