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星期四。……今天,海上发生了悲惨的一幕。当时船正在航行,像是命中注定的那样,一只小猫(船上一共养了四只猫)难逃劫难,从窗户掉到了海里。船长当时正好在甲板上,他当即就接到了警报,并对此事给予了极大的关注,还急得大声咒骂了几句。他立即下令操舵员去营救那个“可怜的小东西”(这是他对小猫的爱称);船随即慢了下来,大家都伸出手打捞这只可怜的小猫。我对这一幕感到非常惊讶;当然,让我惊讶的除了船长那极致的柔情,更是他对营救的尽心尽力;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敢说,就算猫有九千条命而不是九条都无济于事。不过,水手长却颇为乐观,他脱下夹克、马裤和衬衫,勇敢地跳入水中。让我万分惊叹的是,几分钟后,他回到了船上,嘴里衔着一只动物—— 一动不动的。我发现,是我自己对这方面不了解,其实救猫上船也不是什么困难重重的事,可能从未去过海上的读者也像我这么认为。当时小猫就躺在甲板上,暴露在空气中和阳光下,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所有人都绝望了。
船长的人性,如果我可以这样称呼的话,并没有完全摧毁他的处世哲学,使他在这个悲伤的时刻屈服于痛苦。他觉察到了自己的损失,决心要证明自己能像个男人那样去承受;他说自己宁可丢的是一桶朗姆酒或白兰地,他潜下心来与葡萄牙修士切磋双陆棋,他们把一大半时间都耗在这种无害的游戏里。
但是,或许我有点儿太过恣意地想要唤起读者的温情,在讲述这个故事时,如果我在最后没有告诉读者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结局——让这位好心的船长欣喜的是,小猫终于康复如初——我会觉得自己是不可原谅的;但这个结局会令一些水手深感失望,他们坚持认为猫溺水是引起顺风的最可靠方法;这是一个假设,虽然我们听到了几个似是而非的说法,但我们不敢轻易确定真正的缘由。(16)
对乘客来说,停船似乎是不寻常的现象,但对船员来说,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水手们经常跌落或被撞落入海,如果人力可及,又会被拖回船上。水手长有可能是船上被指定的潜水员,因为他会游泳,多年来可能挽救了无数条生命。
想象一下,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今天,那么头条新闻的标题肯定会是什么“英雄水手迎浪救猫”或者“水手大胆潜水拯救船猫”。如果亨利·菲尔丁生活在当今这个时代,他可不会迫不及待地要写本书,而是会用智能手机拍摄事件的整个过程,并发布到他的脸书上,与媒体分享。如果这段视频拍得好,肯定能成为世界各地的即时头条新闻。
到了19世纪,“水手拯救船猫”的故事才开始成为头条新闻。精明的编辑发现,这些故事是新闻报道的绝佳素材,会让报纸销量大增。伊利诺伊大学新闻学教授马修·埃利希(Matthew Ehrlich)说,猫的新闻——不管是说它可爱还是别的什么——一百四十多年来一直是《纽约时报》的素材。
这些故事在19世纪70年代首次出现,而每当《泰晤士报》面临竞争加剧的局面时——20世纪20年代的竞争来自各家通俗小报,70年代的竞争来自讲述新生活方式和开设特色专栏的报纸,最近的竞争则来自互联网——就会为这些故事增加版面。近年来,《泰晤士报》几乎每周都会发表一则猫咪故事,(埃利希)说。(17)(www.daowen.com)
众所周知,猫咪故事的作者会夸大事实,或者随心所欲地胡编乱造。早在1913年,拉尔夫·普利策(Ralph Pulitzer)就对自家《纽约世界报》里“真相与假象”之间越来越模糊的界限深表担忧,于是他设立了准确度与公平竞争局(Bureau of Accuracy and Fair Play)。(18)这个新成立的机构揭露的其中一个有问题的惯常做法就是用营救一只船猫的报道来粉饰海难事故。
让该机构负责人好奇的是,为什么六份沉船报告中,每一份都有一只船猫获救的记录。
其中一艘船失事时,船猫没能侥幸逃脱,于是船员们就返回去救它。我把猫作为笔下故事的主角写了一篇报道,而其他记者都没有提到它。因为影响了销量,这些记者都被他们当地的新闻编辑责骂了一通。下一次再发生沉船事件时,尽管船上并没有猫,可其他新闻记者不愿再冒险挨批,于是就在报道中虚构船猫的故事。而我据实报道,没有提到猫,结果因为竞争失败而遭到了严厉的斥责。现在,只要写沉船失事的报道,我们都会心照不宣地对船猫浓墨重彩一番。
虚假新闻总是毫无新意可言。
猫会游泳,但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否则它们往往不愿意下水,因为它们不喜欢把自己变成落汤“猫”——水会把它们的外层护毛和底层绒毛都弄得湿漉漉的,它们得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把自己舔干。土耳其梵猫是出了名地爱玩水的猫咪,它不介意身体湿透,因为它没有底层绒毛,而它的外层护毛是防潮的。
游泳是大多数陆地哺乳动物靠本能就能做到的事,尽管它们的游泳姿势更接近狗刨式,远不及奥运会上那些游泳健将的那般优美。不过现存猿类是个例外——长臂猿、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倭黑猩猩和智人都需要通过学习才能掌握游泳技巧。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