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家族企业的优势在于能从长远着眼来谋求事业发展。勇心酿酒厂(位于香川县绫川町)曾经是销售点遍布日本的中小型酿酒厂,总经理德山孝保持了约30年的赤字,并且每年投资约1亿日元——总计约36亿日元来进行持续性的研究开发,最终让酒厂变为拥有核心技术的生物企业。他为此卖掉了大部分祖上传下来的土地,投入了大约10亿日元的个人财产。与追求每个生命周期目标的非家族企业总经理不同,他从更长远处着眼,通过资金周转大胆地实现了事业的转变。
勇心酿酒厂的基础技术是发酵和酿造。“生物企业并不是只有基因重组等西洋型生物企业,还有日本型的发酵、酿造生物企业。”德山孝如此说道。主推产品“米粉11号”是用大米发酵而成的提取物,对其开发也是从基础研究积累而成。该产品能帮助皮肤保湿,是战后日本医药部外用品制度形成后第一个被认证的新功效。除了针对大型制造商的OEM(指代工生产)以外,酒厂还销售本公司品牌的化妆品,很快员工就从8名增加到115名。到2017年6月,销售额也从德山孝继承时的1亿日元出头提高到约46亿日元。
虽然新事业引人关注,但德山孝一路走来十分艰辛。创业于江户时代安政年间的勇心酿酒厂作为酒厂在四国地区可谓历史悠久。由于生产的酒曾经在当地十分畅销,负责经营的德山家族也因此拥有大量的田地和盐田。与以往的传统世家一样,德山家秉持“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不义则不富”的家训并代代相传,在当地承担了各种职责。
对于从小就被父亲教育“你将来是继承人”的德山孝而言,家业是“理所当然应该继承的”。他在高中时代对历史很有兴趣,但还是依照父亲的心愿进入东北大学,学习与酿造有关的生物化学,毕业后又继续到东京大学研究生院进一步研究生物化学。另一方面,他依旧对历史很有兴趣,并且在环境污染成为社会问题时开始关注人类史和文明进程。他将其与生物学结合起来,意识到“自然与人类和谐共存是非常重要的”,“人类也是自然的一员,依赖自然而生”。这种自然观也与德山家代代相传的家训一致,成为他之后考虑事情的一贯准则。如今,他开口“文明”闭口“生物”的神态也让他更像是研究者而非企业家。因此,他也曾被周围的人戏称为“外星人”,不过德山孝认为:“拥有自己的哲学和理念,并且着眼于家族事业的长远发展,这将成为继续在艰难中研究的原动力。”
在国税厅酿造实验所(现在的酒类综合研究所)工作两年后,德山孝回到香川参与协助家业。30岁之后的1972年,他从父亲手中接过了经营权。尽管此时日本的酒市场在销售量方面正处于成长阶段,但他的酒厂利润开始出现阴影,刚继承家业第一年就出现亏损。有了危机感的德山孝根据自己的哲学和理念审视企业经营后得出的一个判断是:“将微生物用于酿酒技术,也许能从大米中得到新的产品。”企业对德山孝而言,是“通过产品来让人领悟什么是‘生存’的东西”。
至此之后,为出售酒,德山孝每天都奔波于顾客之间,回家后又忙着在距家不远处的工作室做研究开发,直到深夜12点甚至1点。起初,他以为“比起出现亏损的酿酒厂,研究才是捷径”,而研究的重点是发酵的条件,但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随着花在开发上的时间日益增加,他几乎腾不出手来进行酒的销售。好在经过各种错误尝试之后,1977年他终于完成了能去除腥臭又有特别香味的独门调味料。在给大型制造商供货后,每年调味料的销售额达数千万日元。不过,由于大量投资研究开发,勇心酿酒厂依旧处于亏损状态。
随着日本酒市场陷入长期低迷,进入80年代后,勇心酿酒厂的销量也逐渐减少。当时,虽然酒厂迅速涉足啤酒批发业,但也不得不以贷款维持经营,甚至到了要出售德山家祖传土地的地步。德山孝向父亲坦白困境后,父亲表示:“既然已经将经营权交给了你,作为继承人,你就应该放开手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家族经营中经常因为前一代插手经营导致两代人之间的对立,但在勇心酿酒厂,父亲直到去世为止都只是默默地守护着儿子。德山孝说过:“能够以我的理念和哲学为优先,都得益于这是我们家族的事业。”德山孝的弟弟也参与家业经营,担任专务董事一职,扶持企业发展。(www.daowen.com)
调味料运作成功的经验让德山孝对“利用发酵技术也能制造日本酒以外的东西”产生了自信。于是,在80年代初,他将商品相关研究开发转向了基础领域,并利用其成果制造出了源自大米的沐浴露,其沐浴效果获得了医药外用品的认可,并于1988年上市销售。这让德山孝进一步确信自己的哲学和理念没有错。但由于开发成本负担过重,酒厂依旧处于亏损状态,亲戚们说他“只会做研究,根本不卖酒”的埋怨声也时不时地传入德山孝耳中。当时,周围的人都忧心忡忡地认为“这家公司恐怕不行了”,但德山孝毫不在意。他一心想着“证明自己的想法,取得社会性的成功”,每年投入约1亿日元的个人财产作为研究开发费。
主力产品“米粉11号”是在进入90年代后才着手开发的。在这之后,酒厂的状况更为严峻了。1995年,刚贷款投入新工厂,打算扩展事业时,当时的中央银行因泡沫经济崩溃出现了经营危机,导致酒厂资金周转陷入了走钢丝的状态。德山孝不得不为返还贷款而四处奔走。包括香川县坂出市的1.3万平方米土地、同县丸龟市的6600平方米土地等,从继承事业以来德山孝共卖出总额达10亿日元以上的土地,只剩下自家的住地,可谓是将家族长时间积累的财产挥霍一空。
然而,事业依旧毫无进展。1995年,尽管给“米粉11号”申请了医药部外用品的新效专利认可,但由于遇上了艾滋病病毒感染丑闻,该产品迟迟未能得到市场认可。原本抱着“花费10年左右的时间一定能有所成果”的想法进行基础研究,然而时间过去了20年,光是花在研究“米粉11号”的时间就有10年。此时,德山孝才开始担忧“如果没有结果,那家业恐怕是保不住了”。到2000年时,他连给供货商的钱都付不出来,感觉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这时,将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是同为酿酒厂继承人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既是德山孝学生时代的挚友,也对德山孝的境况颇为同情,于是伸出了援手。另外,还有因对德山孝的研究有较高的评价而提供帮助的交易对象和金融机构——就连一些大学的研究者也认为“这家公司是有梦想的”,也就提供了支持。这让德山孝得以利用国家补助金等来继续研究,“米粉11号”终于在2001年作为新型外用品获得医药部的认可。
市场对“米粉11号”的反响是巨大的。2004年,德山孝与大型制造商合作生产化妆品,获得了巨大成功。由此,自德山孝继任总经理以来,持续了约30年的亏损终于一口气扭转为盈,业绩飞速增长,长时间的研究开发终于开花结果了。德山孝表示:“如果不是从着眼长远来考虑家族企业的话,也走不到今天。”在漫长的经营人生中,德山孝也曾遭遇过独家研究数据被泄露和差点被人篡夺公司的险境,但他都挺过来了。他追求自己的哲学和理念,作为老字号的继承人,终于将事业推上了新的台阶。
除了“米粉11号”以外,勇心酿酒厂又推进了其他大米提取物的研究开发。由此,其作为生物企业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虽然只是家总公司设在小地方的中小型企业,但能积极从东京大学和东京工业大学招揽人才。德山孝的长子和三子分别负责不同的事务。2014年7月,德山孝将经营实权交给了长子。
酿酒厂生产的酒,其销售额只占到公司总销售额的1%以下,但德山孝完全没考虑过要去掉企业名中的“酿酒”两个字。“酿酒厂是企业的基础,今后我也打算继续酿酒作业,不打算改掉企业名称。我认为日本酒展现了日本人的自然观,是发酵和酿造的教科书”。即使已经成功转型为生物企业,但德山依旧保留着对酿酒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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