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族企业直面经营挑战时,通常会伤害父子关系。在这23年间,我作为经营者挑战父亲的权威,父亲也会对我作为继承人的优劣做出评价,直至今日也未能恢复本来的父子关系。”
“从父亲的手上继承事业,其过程其实并不顺利。稚嫩的我经常对父亲的经营方针表示强烈反对,有段时间甚至上演了父子间的权力争斗。”
以上是度假村经营公司——星野度假村的法人代表星野佳路为纪念于2013年3月逝世的父亲星野嘉助而写下的两段文字,收录于同年4月在旅馆创业地长野县轻井泽町举办的“告别会”上分发的小册子《第四代星野嘉助于轻井泽》中。星野佳路是创立近100年的星野度假村的第四代继承人。他在就任公司总经理时与前任总经理,即自己的父亲有过激烈的斗争。时过境迁,他却以平静的笔调阐述了在家族企业中子承父业时特有的艰辛。
自从祖父将星野佳路公开称作“我的继承人”并以此为目标进行培养之后,星野佳路自然形成了“我总有一天会继承家业”的想法。大学毕业后,他前往海外留学,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于1988年进入星野温泉旅馆任职。他父亲所贯彻的是在家族企业中常见的着眼长远的稳健经营,即使在泡沫经济时期也极少贷款;但企业内部家族出身的员工皆属于“特权阶级”,他们擅自拿走旅馆内的物品,还让公司代缴如自家电费等各种费用。这样公私不分的行为屡见不鲜。显然,“虽然这种行为并没有多大恶意,但其经营本身已经过时了”。这样的经营方式难以吸引优秀的人才,也无法提高公司内部员工的积极性,要让企业生存下去就必须采用顺应时代的经营方式,星野家族企业的改革也势在必行——怀着这种想法的星野佳路对父亲提出了要进行经营改革的想法。当时,担任总经理的父亲虽然赞成他的总体意见,但是在各个小论点上都与他发生了分歧。
两人为此在公司内多次发生激烈争论,以至于破坏了正常的父子关系。
最终,父亲获得了压倒性优势,公司未做出任何改变。对星野佳路抱有期待的员工也在失望之下认为“你也不过是特权阶级的一员罢了”。星野佳路心灰意冷,觉得“既然公司不打算改革,那我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便辞职去别的公司工作了。(www.daowen.com)
星野佳路能重回父亲的公司的契机是,当面对经营环境变化时,部分家族成员因担忧家族企业的前途而向他发出呼吁:“希望你回来。”此时,星野佳路发觉父亲的家族企业存在变革的可能性,并且他痛切地感到,要实现自己改革家族企业的意愿,就必须改变董事会成员结构,让超过半数的股东支持自己。于是,他做了周全的准备,最终以4比3的微弱优势取得了董事会的授权。回归之后,他于1991年取代了父亲担任总经理,以硬着陆的方式实现了对家族企业的继承。
在继承家族事业的过程中,出现父子对立的现象并不罕见,比如在股东大会上围绕经营权展开争夺战。一般人往往认为,“对立”是个贬义词,但星野佳路并不这么想。他以自身经验说了这样一番话:“我并不认为继承人应该压抑自己,以求‘减少争执’。毫无波折的软着陆式事业继承固然理想,但硬着陆也是家族事业继承的正确方式之一。虽然这会让继承人不得不面对风险和风浪,但只要能让经营彻底回春,就不必接受妥协的战略,而应当贯彻新的经营方针。星野度假村也是我在与父亲的争执中摸索出未来的发展方向后才走到今天的。”
担任总经理之后的星野佳路让同样立志推行改革、与他理念一致的弟弟星野究道加入了管理层,致力于消除“特权阶级”和公私不分的现象,同时努力提高员工的积极性,增加企业收益。当初,星野佳路曾对在轻井泽构筑了稳固事业基石的父亲说过“我要从最初的理念开始超越你”,而如今为了应对外资企业进驻所带来的业界结构变化,他已经将事业拓展到了日本各地。现在,星野旗下共有36家度假村,父亲时代的年销售额仅为20亿日元,而他执掌企业以来,年销售额已达460亿日元,增长至父亲时代的23倍。
父亲在总经理权力交接的董事会上很干脆地表示从此退出经营一线。他应该早已发现,经过对立后移交经营权可能会导致“企业整体崩溃”,但他并未让这一情况发生。
星野佳路认为:“父亲做出这一决定并不是他个人真实的想法,他可能颇感愤怒,但他依旧这么做是为什么呢?”从父亲的举动中,星野佳路感受到了交接世代更替的接力棒时作为家族企业领头人的义务感,以及将事业继承作为“最后的工作”的责任感。将星野度假村视作“星野家族的事业”的星野佳路在前面提到的告别会上分发的小册子中这样写道:“(年轻时)我曾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但如今事业得以继续发展其实是由于发挥了父亲着眼长远的家族经营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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