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实施6年来，其路径有以下一些特点。

1．速度快

图5-1是目前两个常用的衡量人民币国际化进展状况的指数在2011年底以来的变化情况。渣打指数的全称是“渣打人民币环球指数（RGI）”，中银指数的全称是“中国银行人民币跨境指数（CRI）”。两个指数的变动趋势基本一致。

图5-1　人民币国际化指数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以中银指数为例，它在2011年12月的初始值取为100，在2014年3月达到第一个峰值278，说明人民币国际化程度在2年的时间内提升了2倍。此后中银指数在2014年出现了一个阶段的反复，但2015年1月起又持续增长，到2015年9月达到人民币国际化以来的最高点310。从2015年10月起，人民币国际化指数呈现波动下行的趋势，这伴随着2015年8·11汇改后人民币升值预期基本结束。

分业务类别看，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启动初期进展迅速，结算量接连跨越百亿、千亿和万亿元三个台阶，占同期中国对外贸易的比重也有很大提升。2012年后，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进入稳定增长期，虽然不像初期几倍甚至几十倍地扩张，但增长率保持在50%左右。随着服务贸易及其他经常项目收付人民币的扩大，目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已经改为经常项目人民币收付。其发展趋势如图5-2所示。

图5-2　经常项目人民币收付金额

●数据来源：中国人民银行，《2016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

人民币国际支付的全球市场份额也在稳步提升。根据WIND数据库，2012年1月人民币国际支付约占全球市场份额的0．25%，到2013年9月稳步提升到0．86%。随着上海自贸区试点的推开，人民币国际支付进入了快车道，2014年9月达到1．72%，2015年3月达到2．03%，2015年8月达到人民币国际化以来的最高点2．79%。此后，人民币国际支付的全球市场份额有所下降，目前稳定在2%左右的水平，如图5-3所示。

图5-3　人民币国际支付的全球市场份额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2．范围广

从职能上看，人民币不仅承担贸易结算职能，而且已经开始发挥投资货币和储备货币的职能。

人民币跨境投资包括对外直接投资（ODI）和外商直接投资（FDI）两种形式。如下图5-4所示，人民币跨境投资的总额虽然波动较大，但保持了较快的增长趋势，从2012年初的150亿元上升到2015年初1 000亿元的规模。2015年9月人民币跨境投资收付金额达到人民币国际化以来的最高点5 592亿元，其中对外直接投资2 078亿元、外商直接投资3 507亿元。此后，人民币跨境投资收付金额下降并稳定在月度2 000亿元左右的水平。

图5-4　跨境直接投资人民币收付金额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央行货币互换是人民币发挥储备货币职能的一种形式。如图5-5所示，自从2008年12月启动后，在5个月内中国人民银行先后与韩国、中国香港地区、马来西亚、白俄罗斯、印度尼西亚和阿根廷央行或货币主管机构签订了货币互换协议，累计金额6 500亿元人民币。此后，货币互换一度陷入停滞，到2011年9月的29个月内累计只签署了不足2 000亿元。2011年10月以来，央行货币互换的速度明显加快，2014年底累计金额已经超过3万亿元人民币。2015年以来，央行人民币货币互换的规模趋于稳定增加，到2016年底为34 757亿元。

图5-5　人民币货币互换累计金额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图5-6　人民币国际支付的区域市场份额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人民币使用的区域范围也不断扩大。如图5-6所示，人民币国际化初期的使用范围主要是中国内地和中国香港地区，分别为29%和68%，世界其他地区合计只有3%。此后中国内地的份额持续下降，到2015年3月份额为3%，而其他地区合计上升为29%，正好与2010年10月的情况相反。中国香港地区的份额在初期有所上升，随后又持续下降，回到最初的份额68%。到2016年底，人民币国际支付的份额中国内地占5%，中国香港地区占71%，其他地区占24%。(www.daowen.com)

人民币存款也从中国香港地区扩大到新加坡和欧洲国家。新加坡的人民币存款余额2012年6月为600亿元，2013年6月为1 330亿元，2014年6月为2 240亿元，连续翻了两番。此后，新加坡的人民币存款余额有所下降，到2016年9月为1 200亿元。英国的人民币个人和企业存款在2011年底只有68亿元，到2014年6月上升为187亿元。卢森堡的人民币存款也从2013年3月的34亿元上升到2014年6月的67亿元。

3．人民币国际化可能率先形成大中华地区的人民币经济圈

人民币国际化是从我国香港地区起步的，但是随着两岸关系的改善，人民币在我国台湾地区的使用也逐步扩大，有可能率先形成包括中国港澳地区和台湾地区的大中华人民币经济圈。

2009年4月26日，海峡两岸关系协会会长陈云林与海峡交流基金会董事长江丙坤在南京签署《海峡两岸金融合作协议》，以促进海峡两岸金融交流与合作，推动两岸金融市场稳定发展，便利两岸经贸往来。协议规定，双方同意先由商业银行等适当机构，通过适当方式办理现钞兑换、供应及回流业务，并在现钞防伪技术等方面开展合作。逐步建立两岸货币清算机制，加强两岸货币管理合作。根据《海峡两岸金融合作协议》，中国人民银行与台湾方面协商确定利用香港人民币业务清算平台向台湾方面提供人民币现钞清算服务的安排，并得到香港金融管理局的支持。在此安排下，人民银行授权中国银行（香港）有限公司（简称“中银香港”）为台湾人民币现钞业务清算行，负责向台湾方面许可的台湾商业银行的香港分行（即现钞业务行）提供人民币现钞兑换等相关服务。台湾地区经许可的金融机构则可以与这些现钞业务行的台湾总行进行人民币现钞买卖，借此为台湾当地个人客户提供人民币现钞兑换服务。这些机制性安排为人民币在台湾地区使用奠定了基础。

台湾地区的人民币存款银行包括外汇指定银行（DBU）及国际金融业务分行（OBU）两类。在2013年2月之前，只有国际金融业务分行（OBU）经营人民币存款业务，其总量从2012年1月的65．98亿元稳步增长到2013年1月的466．42亿元。台湾地区跨境人民币业务自2013年2月全面启动后，人民币存额迅速增长。如图5-7所示，2013年2月起台湾地区的人民币存款余额加速增长，特别是在2013年10月超过1 000亿元后，仅用1年的时间就连续跨过2 000亿元、3 000亿元两个台阶。此后，台湾地区的人民币存款余额呈现高位波动的态势，总额稳定在3 000亿元以上，在2015年6月达到最高值3 382．18亿元。

图5-7　台湾地区人民币存款额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据台湾地区“银行局副局长”邱淑贞介绍，台湾银行很愿意开展人民币业务，因为利息高、业务多，它们将钱吸纳上来后，不但能保障其借款、投资的资金来源，而且即便转存到中国银行台北分行，也有不错的回报率。人民币在台湾地区的使用范围也不断扩大。不但很多夜市、旅游相关商店可以直接收取人民币，而且在很多银行门口显著位置，都挂出“人民币存款业务”的广告。

台湾地区人民币存款业务的快速增长，还由于人民币存款可以提供较高的利息收入。如图5-8所示，台湾地区各家银行新台币一年期存款利率大多为1%，而人民币存款利率从2013年2月全面启动跨境人民币业务时就确定为1．1%，并在此后的1年内几次上调，至2014年1月起达到1．75%的水平。人民币在台湾存款总量的持续成长，是岛内民众追捧人民币的一个缩影。

图5-8　台湾地区人民币存款利率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从2013年2月全面启动跨境人民币业务时起，台湾地区的邮政机构开始办理人民币汇款业务。以往台湾地区民众经邮局汇款到大陆，必须先以新台币兑换成美元，以美元汇出到大陆，大陆亲友领取时，再将美元兑换成人民币；大陆汇款到台湾，同样先将人民币换成美元再转为新台币。2013年2月起，台湾地区民众经邮局汇款到大陆，或大陆民众汇款到台湾，新台币与人民币可直接换算，比以往减少1次兑换，减少汇兑损失。据台湾地区统计，2012年台湾地区汇到大陆的款项有1．4万多笔，金额约13亿元（新台币，下同）；从大陆汇入约2 000多笔，金额约4亿元。如图5-9所示，2013年2月起台湾地区的人民币汇款金额迅速增加。2013年2月，人民币汇款金额达173．07亿元，到2015年8月增加到4 073．03亿元。

图5-9　台湾地区的人民币汇款和贴现（亿元）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台湾地区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同样增长迅速。根据WIND数据库的统计，2012年8月台湾地区金融机构办理人民币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38．28亿元，此后在短短的半年内，就增长到2013年3月的92．51亿元，折合年增长率240%。WIND没有提供此后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数据。

总体来看，人民币业务在台湾地区发展较快，台湾民众对人民币的认可和接受程度也不断提升。据台湾媒体报道，星展银行在2013年12月19日至26日，以网络调查30至35岁的网友，进行“外汇知识大调查”，结果发现台湾民众持有的外汇，以美元占比约85．7%排名最高，其次是人民币约占25%，之后依序为澳元19%、欧元16．2%和日元15．6%。

4．对现行国际货币秩序形成冲击

人民币国际化的快速推进，已经对现行国际货币秩序形成一定的冲击。

首先，按交易量计算人民币进入主要国际货币行列。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统计，2015年12月人民币成为全球第3大贸易融资货币、第5大支付货币、第5大外汇交易货币。相应地，美元、欧元等西方发达国家货币的市场份额有所下降。根据中国人民银行2016年7月发布的《人民币国际化报告》，2015年人民币在跨境贸易和直接投资中的使用规模持续上升。2015年，经常项目人民币收付金额为7．23万亿元，同比增长10．4%；对外直接投资（ODI）人民币收付金额为7 361．7亿元，同比增长228．1%；外商来华直接投资（FDI）人民币收付金额为1．59万亿元，同比增长65．2%。人民币从国际货币秩序中的边缘货币逐渐向中心方向移动。

其次，人民币国际化为国际市场交易提供一个替代选择。对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由于国力较弱本币不能在国际市场中使用，它们在参与国际货币和投资活动时只能选择美元、欧元等西方发达国家货币。这既要承担汇率风险，又面临因政治因素金融资产被发达国家冻结的风险。人民币汇率稳定，中国不干涉别国内政，使人民币成为一个理想的替代选择。根据中国人民银行的统计，截至2015年末，境外央行和货币当局在境内外市场上持有债券、股票和存款等人民币资产余额约为8 647．0亿元；人民银行与33个国家和地区的中央银行或货币当局签署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协议总规模超过3．31万亿元人民币；在20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人民币清算安排，覆盖东南亚、西欧、中欧、中东、北美、南美、大洋洲和非洲等地，支持人民币成为区域计价结算货币。

再次，人民币国际化可能促成国际货币秩序的机制性变革。虽然IMF改革因美国的阻挠而暂时搁置，但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快速发展，人民币加入SDR篮子货币的前景受到广泛关注。调整SDR篮子货币的组成不属于需要85%以上投票权同意的“重大事项”，而是70%以上投票权同意的“经营和操作性事务”，因此有可能在美国不支持的情况下获得通过。2015年11月30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经过多轮考察，逐项审核了包括人民币在各国外汇储备中的占比、外汇现货市场交易量、外汇衍生品市场交易量以及是否有基于市场机制的利率工具等四项标准后，正式对外宣布人民币被纳入特别提款权篮子货币组成。这一里程碑式的事件不仅标志着人民币的国际影响力进一步提升，更表明了国际社会对中国取得的一系列经济、金融乃至市场化改革成果的充分肯定。一个发展中国家的货币进入以往只有发达国家货币构成的SDR篮子，这预示着国际货币新秩序开始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