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盛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贷款互助合作社此次注册的事情,一定能够办成。他说不清楚具体原因,他的这种感觉,是出于对市民政局刘局长的放心,还是出于对市民政局纪检书记刘东升的信任,反正内心有一种敞亮的感觉,有一种看到希望的喜悦。
如果找不到一个部门做主管单位,濮阳市民政局是万万不会推进下一步的注册工作的。
从此,许文盛又开始为寻找主管单位而奔波,盼望能找到一个愿意做自己的主管单位的部门。许文盛先后向市农业局、市扶贫办、市供销社、团市委、县工商联等多家单位发出了请求主管的意向函,然后又一次一次分别去找这些部门的领导,向人家宣传贷款互助合作社的性质和作用。
虽然许文盛甘愿用个人的全部身家承担一切风险,但所有单位最终还是一一拒绝了他的请求。
万般无奈之下,许文盛再次找李建国副秘书长汇报情况,请求支持。李建国首先是安慰许文盛,让他不要太急躁,市政府会想办法帮他协调解决主管部门的问题。
此后,市政府又召开了相关部门的协调会,商议哪个部门更适合做贷款互助合作社的主管部门。根据贷款互助合作社服务“三农”的性质,市政府倾向于让濮阳市供销合作社做贷款互助合作社的主管单位。参加此次会议的供销社主任施留峰、副主任张建新也当场表态,认为这件事是好事情,应该支持,并表示回去后就传达协调会议的精神,努力促成此事。
许文盛会后去市供销社找施留峰和张建新两位主任,详细汇报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前前后后筹办的情况。许文盛说:“贷款互助合作社将发动群众、组织群众、依靠群众、造福群众;将以互助贷款为工具和黏合剂,团结广大农民,让群众当家做主人,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让群众的事情群众管,群众的事情群众说了算,最终把贷款互助合作社办成农民自己的互助银行;让他们有困难的时候,贷款就像买东西一样方便;让最贫困的家庭,在最困难的时候,也能够获得资金的帮助,渡过难关。”
许文盛滔滔不绝的演讲,显然得到了施留峰和张建新两位主任的赞同。
施留峰对许文盛说:“在当前各家金融机构服务‘三农’意愿不强的情况下,农业农村农民在生产和生活中取得资金的支持比较困难,而你的贷款互助合作社恰恰弥补了这一不足。如果这个试点做好了,一定会产生不同凡响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会有效地支持正在推进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事业。”
张建新说:“实事求是地说,供销社原本有领办农民合作组织这一职责,但这些年种种原因造成了供销社不少人对供销社股金风波心有余悸,业务发展与‘三农’需求脱节。如果我们双方最终能达成合作意愿,你们的探索,也会弥补供销社这一块的不足,也可能为全国供销社的发展探索一条切实可行的光明之路。请你放心,我们供销社领导班子会着重研究这个问题,尽最大可能促成此事,支持你的贷款互助合作社落地濮阳,进行试验和探索。”
对于许文盛来说,在他事业发展的关键时刻,施留峰和张建新既是支持他的领导,又是理解他的知音。直到今天,许文盛对施留峰和张建新一直心存感念。
许文盛说:“如果当年不是施留峰和张建新主任的理解、支持和推动,可能贷款互助合作社还需要走更加艰难曲折的路。这件事在施留峰和张建新主任的推动下,供销社开过几次领导班子会、中层干部会和律师听证会,最终决定由市供销社做贷款互助合作社的主管单位,支持贷款互助合作社注册试验。”
2006年2月17日,濮阳市供销合作社与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签下了为期一年的合作协议。协议规定:濮阳市供销合作社是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的主管单位,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是濮阳市供销合作社的下属单位,双方合作期为一年。一年到期后,如果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运行良好,双方再续签协议,继续合作。
历尽周折,终于有了主管部门,许文盛心中的这一块大石头终于安稳落下了。
有了主管部门,就符合了市民政局注册所需的硬性条件。许文盛以为,贷款互助合作社应该能很快在市民政局获得注册,但事情的进展超出了许文盛的想象。
当许文盛带齐所有注册资料来到市民政局办理注册手续时,民政局社团科却迟迟不予办理。任凭许文盛怎么说怎么讲,分管社团科的副局长,坚持说贷款互助合作社是营利机构,不符合民政局的注册要求。当许文盛说是刘建生局长同意这样办理时,副局长说,你找刘局长签字去,我们负不了这个责任。
没有办法,许文盛只能去找刘局长。刘局长不在家,在郑州的省委党校学习。许文盛就赶到郑州,找到刘建生局长,说明了情况,请求局长在材料上签字。刘建生局长在材料上签下了依法依规办理的字样,许文盛忐忑的一颗心放下了。
当许文盛再次来到社团科将刘局长签过的材料递上去时,对方还是不给办。人家指出来,刘局长签的是依法依规办理。依照民政局社团注册的相关法规,贷款互助合作社不符合注册的条件,不好注册。我们注册了,就是违规办理,出了事我们是要担责任的。(www.daowen.com)
下面引用许文盛当时写给有关领导的反映贷款互助合作社注册难问题的部分内容,就会更加清楚了解当时的艰难:
一号文件中农村金融改革措施,如果能够落实的话,对农民以及农村经济发展的好处和影响,是任何了解农村情况的同志都能看得出来的。但是,在目前官僚作风盛行的情况下,如何解决试验基地的注册问题,似乎比空洞地讨论其好处更加重要。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遭遇注册难题,充分证明了落实中央文件的迫切性。
由于个人金融研究实践以及全国性广泛调查研究,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的模式设计中,已经涵盖了一号文件罗列提出的“社区银行”“小额贷款组织”“农民资金互助组织”的所有内容(参见《互助社项目建议书》)。然而为争取登记注册,2004年12月10日至今,我已经浪费了大量精力。类似情况,国内其他地方同样存在。据我所知,温铁军院长试验的资金互助合作社项目几乎都遭遇了注册难题。
中国社会科学院小额信贷试验基地是国务院、中国人民银行批复的科研项目,市政府高度重视其基地建立:既然中央一号文件已经明确了支持性意见,市政府欢迎中国社会科学院试验基地进入濮阳。然而,困于条块分割状态下的办事体系,虽有市政府支持,我们自2005年5月下旬开始的注册工作同样遭遇了重重困难。
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的意见是,小额信贷组织在工商注册目前全国尚且没有先例,我们也没有接到上级文件。如果在工商注册,必须提交《中华人民共和国金融许可证》,目前来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国内已经运作的300个NGO(非政府组织)基地都是在民政局注册的,我们就把精力放在了争取民政局注册上。然而,民政局注册也是一波三折:最初意见是,一号文件只是指导性意见,河南只有两个县试验,等到全省有一半地区进行了,濮阳才能开始做!就这样第一次退回了我们的申请。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农发所杜晓山书记和市政府阮金泉副市长、李建国副秘书长的协调下,2005年10月,市民政局以“濮阳尚且没有中央单位直接做主管部门注册的先例,互助社注册必须提供地方主管单位”为理由,第二次退回了我们的申请。
在政府协调下,我们干脆与民政局局长共同商定,找好可以做主管部门的单位,然后我们去做工作。找地方主管部门同样历尽艰难,经过四个半月的努力,我们终于争取到了市供销社的支持,并于2006年2月17日达成了协议。然而,在我们找到民政局后,局长让找副局长,副局长却答复:“我们已经请示了省厅,厅里答复社科院在河南的两个试验县都不成功,不能支持注册,我们得听省厅的。”我汇报了市长与局长协商的情况,但说服没有明显效果。
2月22日,新华社发布了2006年中央一号文件,我23日持下载文件,再找民政局,有关人员答复说:“小额信贷属于金融业务,供销社做主管部门不合适,主管部门应该是人民银行。只要能拿来人民银行或者银监局的文件,我们就登记!”
我当即拿出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国务院同意社科院试验的批文,并出示了市政府协调银监局早在2005年3月出具的可行性研究报告,请他们帮忙办理。最后答复说:“中央批复不等于地方文件;研究报告不同于主管部门文件。不是不给你注册,你们去想办法吧。”如此这般,第三次退回了我们的申请。
2006年2月25日,终于找到民政局局长,答复说:“副局长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说省厅接到了上级密电,让清理小额信贷组织,停止小额信贷组织注册。我们和省厅联系后再说吧。如果真是那样,恐怕市长也不好表态。”
同时,我们和人民银行市支行货币信贷科冯红涛科长取得了联系。冯科长回馈信息:信用社转移挪用支农再贷款的问题,已经引起了人民银行高度关注。濮阳农村金融市场发展空间很大,人民银行也在探索解决问题的办法。推动小额信贷项目是人民银行的职责,希望贷款互助合作社项目能够在人民银行备案。但是,当我们按照民政局再次提出的要求,请求人民银行出具支持性文件时,市支行请示省行后,却回复我们“省行意见不让我们介入”。
没办法,许文盛再联系市民政局刘局长。刘局长让他找民政局纪检书记刘东升协调处理此事。于是,许文盛提着他装满了材料的黑提包,在市民政局找到了纪检书记刘东升。
刘东升,军人出身,但人白白净净、清清瘦瘦,看上去很儒雅的一个人。许文盛一见刘东升,就将提包里的厚厚的材料拿出来,递交给他,并将一项一项材料的来历和大致情况讲给这位纪检书记听,并将贷款互助合作社的情况和注册前后所经历的情况,也一五一十地讲给这位纪检书记听。
刘东升这位纪检书记听完许文盛的讲述,又一项一项翻看了材料后,很负责地对许文盛说:“文盛,你的事情原来就已经听说过了,现在看了这些材料,又听你这样详细地讲了前后的过程,对你要筹款注册的贷款互助合作社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作为我个人来讲,一是非常佩服你干事创业的毅力和精神,二是理解你为家乡父老办好事的这种心情和责任,三是我非常认同你互助合作的理念。但是也请你理解,你说要办的事情,可以说在全国都不多见,这是一件新生事物,又牵涉到金融方面的问题,很敏感,大家都会有畏难情绪。既然是社科院的试点项目,而且已经在前期的基础上有几个试点,已经开展工作并在当地注册落户,那我们有什么道理不帮助你搞成这个试点呢?”
刘东升继续说:“既然你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费了这么多的心,也不要在乎这一会儿,你就再耐心地等一等,要相信好的事情,终究会有好的结果。现在不说中国社会科学院,就说咱们市政府、市供销社、市民政局,领导们已经支持这个事情,而且你的手续完善得差不多了,我会抓紧时间跟社团科的同志沟通,争取早日办好此事。”
从纪检书记刘东升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走出民政局的大门,走到濮阳的大街上。此时此刻,许文盛突然感到春天的太阳是如此温暖,阳光下的草木生机勃勃,绽放的鲜花格外光彩夺目。目光所及之处,是蓝天和白云,还有盘旋着的成群的鸟儿。
许文盛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贷款互助合作社此次注册的事情,一定能够办成。他说不清楚具体原因,他的这种感觉,是出于对民政局刘局长的放心,还是出于对民政局纪检书记刘东升的信任,反正内心有一种敞亮的感觉,有一种将要看到希望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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