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中国也正在加紧进入国际粮食市场，日本在海外市场的战略值得中国借鉴。在国家层面主导的粮食产业合作方面，日本与巴西的农业合作尤其紧密。在20世纪初，日本为了安置本国贫民，鼓励日本人向海外移民，南美洲的巴西就是重要目的地。1908年，最早的日本移民来到巴西，这些移民在巴西开垦土地，安家落户，可以说日本与巴西农业上的合作关系从那时就开始了。20世纪70年代初期，为提高国内粮食生产规模、加快内陆广大腹地经济发展速度，巴西政府决定将地广人稀的中西部稀疏草原地区打造成新型农业生产带，在该地区建立现代企业发展模式的中等规模农业。但要想使这些土地变得能够耕种，发展农业必须投入大量金钱和开发先进技术。与此同时，1973年，为保障国内粮食供应，美国总统尼克松颁布临时法令，禁止美国的粮食和饲料对外出口。此举对当时粮食供应严重依赖美国的日本影响巨大，同时也坚定了日本不远万里到巴西开展农业合作计划的决心。日巴两国优势互补，开始了农业合作的新篇章。

1978年《日本－巴西稀疏草原开发合作计划》（PRODECER）正式开始实施，该计划至2001年底结束。计划规定，日本政府通过国际协力机构（JICA）和私有银行，向巴西稀疏草原农业开发项目提供援助。该计划的成功实施极大提高了巴西主要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和产量，巴西稀疏草原地区因此成了巴西重要的粮食生产和出口基地。巴西一举成为世界农产品出口大国，特别是大豆出口量目前仅次于美国。在平衡全球农产品生产、贸易的同时，巴西开始对国际市场农产品交易尤其是大豆的定价权具有越来越大的影响力。随着日巴两国农业合作不断取得积极进展，该计划示范效应日益显现。两国已经宣布将农业合作模式推广到非洲南部国家莫桑比克的农业项目中，共同开发自然条件与巴西稀疏草原相似的莫桑比克热带大草原地区。巴西农牧业研究院将在莫桑比克设立代表处以提供农业技术支持，日方则提供资金用于开发完备相关物流设施。

在保证国家粮食安全的过程中，日本充分发挥了公司的力量。国家行政部门的力量只能存在于政府规划、顶层设计和对本国农民进行补贴等领域。要扩大国家粮食进口来源，在全世界买粮的任务需要由本国的大型跨国公司来承担。日本的各大跨国集团如伊藤忠、三井、三菱、丸红，在全世界范围内通过资本输出的方式，力图从粮食生产环节就渗透日系企业的资金，从而从源头上保证粮食进口。

对中国而言，当前中国也积极实行农业“走出去”的战略，与外国就粮食领域进行的合作也越来越多。第一，要在政治和经济层面得到合作对象国的大力支持。巴西稀疏草原地区主要分布在中西部地区，地广人稀，面积达上亿公顷。由于土质偏差以及土壤含铅等有害物质，长期以来该地区被视为不适合用于农业种植。但研究表明，通过针对性施肥改良土壤、兴建用于农业生产的基础设施，该地区1．2亿公顷土地完全可以转化为农业生产用地。因此，巴西政府从战略上高度重视该地区农业发展潜力。但由于巴西缺乏资金和技术，他们十分欢迎外来的有实力的合作者。这也就成了日本能与巴西成功合作的政治基础。当前中巴关系稳步发展，双方在金砖国家框架机制中的合作卓有成效，这为中巴的经济和农业合作创造了有利条件。第二，必须能保证长期合作。[53]农业是一项需要长期投资和经营才能见效的事业，日巴两国的农业合作计划实施近30年，在此框架下日本连续21年对巴提供贷款支持，投入大量资金。中国农业企业应借鉴日本的做法，延长产业链，开展的项目要与东道国的发展战略相契合，实现发展合作与投资合作的紧密结合，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并惠及东道国民众。第三，双方要实现共赢。在开展农业合作时，国家间难免会因国家利益产生矛盾，各国应各取所需，取长补短，兼顾公平与效率，达到双方都从中获益的帕累托最优，在不损害各自利益的情况下共同发展。

以上是笔者总结的日本在粮食政策和对外合作领域能为中国提供借鉴意义的地方。笔者认为，日本在粮食安全方面最值得我们学习的还是它对于粮食的危机意识。当然，这种心理也是由于日本是一个粮食严重依赖进口的国家而造成的。中国在粮食自给率方面比日本高得多，粮食产量十连增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但是成绩不能成为遮蔽我们看得更远的迷雾，无论是政策制定者还是普通国民都应该树立起关于粮食安全的危机意识。对于粮食安全这样如此重大的战略问题，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居安思危的心态。特别是在当今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下，许多粮食生产国纷纷禁止本国粮食出口，全球性粮食危机的爆发会大概率出现。因此，如何维护中国自身的粮食安全是值得每一位国人深思的重大问题。

[1]李东燕、袁正清：《国际关系研究：议题与进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83页。

[2]青山贵洋：《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政策における课题と解に向けた一考察》，《公共政策志林》，2015年第3卷；周建高：《论日本粮食安全保障政策》，《日本学刊》，2016年第6期。

[3]张玉来等：《黑色3·11──日本大地震与危机应对》，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11年，第198～199页。

[4]农业者的平均年龄从2005年的63．2岁增加到2015年的66．3岁。自2010年调查以来，65岁及以上老人的比例持续超过60%，参见Lutz Goedde、Nicolas Denis、田中正朗、山田唯人、仲田健治：《「グロバル食料争夺时代」を见据えた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略の构筑に向けて》，マッキンゼ·アンド·カンパニ日本支社，2017年12月，第7页。

[5]侯力、汪晓红：《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农业劳动力转移及其启示》，《现代日本经济》，2004年第6期。

[6]张玉来等：《黑色3·11──日本大地震与危机应对》，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11年，第145页。

[7]没有选择农业作为工作，原因是其收入水平低于其他行业，工作条件更差。参见青山贵洋：《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政策における课题と解に向けた一考察》，《公共政策志林》，2015年第3卷。

[8]侯力、汪晓红：《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农业劳动力转移及其启示》，《现代日本经济》，2004年第6期。

[9]侯力、汪晓红：《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农业劳动力转移及其启示》，《现代日本经济》，2004年第6期。

[10]青山贵洋：《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政策における课题と解に向けた一考察》，《公共政策志林》，2015年第3卷。

[11]青山贵洋：《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政策における课题と解に向けた一考察》，《公共政策志林》，2015年第3卷。

[12]Lutz Goedde、Nicolas Denis、田中正朗、山田唯人、仲田健治：《「グロバル食料争夺时代」を见据えた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略の构筑に向けて》，マッキンゼ·アンド·カンパニ日本支社，2017年12月，第8页。

[13]江瑞平：《日本的粮食问题：态势、症结与对策》，《日本研究》，1989年第4期。

[14]孙柏：《农业保护──日本实现贸易自由化的“绊脚石”》，《日本问题研究》，2006年第2期。

[15]Lutz Goedde、Nicolas Denis、田中正朗、山田唯人、仲田健治：《「グロバル食料争夺时代」を见据えた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戦略の构筑に向けて》，マッキンゼ·アンド·カンパニ日本支社，2017年12月，第19页。

[16]章志萍、贡献：《日本的FTA／EPA战略对实现其农业利益的有效性分析》，《亚太经济》，2010年第4期。

[17]张雪婷、胡品品、常伟：《日本粮食流通体制及其对中国的启示》，《世界农业》，2015年第9期。

[18]李仁峰、张森主编：《国外农产品购销制度与价格政策》，经济科学出版社，1984年，第228页。

[19]安琪、朱晶、林大燕：《日本粮食安全政策的历史演变及其启示》，《世界农业》，2017年第2期。

[20]韩喜平、李二柱：《日本农业保护政策的演变及启示》，《现代日本经济》，2005年第4期。

[21]加藤一郎：《农业法》，有斐阁，1985年，第112页。

[22]京都府农地改革史编纂委员会：《京都府农地改革史》，京都府农业会议，1980年，第792页。

[23]五百旗头真：《日米争と後日本》，大阪书籍，1989年，第163页。

[24]百濑孝：《事典昭和後期の日本：占领と改革》，吉川弘文馆，1995年，第253页。

[25]东京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所战后改革研究会：《战后改革──农地改革》（第6卷），东京大学出版会，1974年，第270页。(www.daowen.com)

[26]农地改革记录委员会：《农地改革颠末概要》，农政调查会社，1951年，第658～659页。

[27]Hubert G．Schenck，Natural Resources Problems in Japan，Science，Vol．108，No．2806，1948，p．372．

[28]王志刚、许栩：《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期农业法律与政策调整的经验及其借鉴意义》，《理论探讨》，2012年第5期。

[29]井上和卫：《高度成长期以後の日本农业·农村》（下），筑波书房，2003年，第174页。

[30]井上和卫：《高度成长期以後の日本农业·农村》（下），筑波书房，2003年，第176页。

[31]“国际分工论”者认为，日本作为一个工业大国和农业小国，与其在国内生产高成本的农产品，不如从国外进口农产品更合算，他们极力主张农产品自由化，用日本的工业品换取外国的廉价农产品。

[32]王振锁：《日本农业现代化的途径》，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1年，第28～37页。

[33]同上，第272～273页。

[34]国家粮食局入世后粮食流通政策改革培训班：《入世前后日本粮食问题及对策》，《中国粮食经济》，2001年第5期。

[35]国家粮食局入世后粮食流通政策改革培训班：《日本粮食“入世”应对举措借鉴》，《粮食科技与经济》，2001年第2期。

[36]《农业绿箱、黄箱、蓝箱政策措施》，2018年9月12日，http：∥tradeinservices．mofcom．gov．cn／article／zhishi／jichuzs／201809／69494．html。

[37]在1996年11月的《地方建设──摸索新型农业》中，刊登了东京大学名誉教授、著名农业经济专家今村奈良臣的题为《通过创造第六产业将农业打造为21世纪的尖端产业》一文，文中率先提出了日本农业的“第六产业化”概念。2011年3月1日，日本《第六产业法》即《促进农林水产业者利用地方资源创造新事业以及促进地方农林水产品利用的相关法律》出台。该法为了促进农山渔村的第六产业化而制定，以建设农林渔业生产者对农林水产品及其副产品进行生产、加工以及贩卖的一体化为目标。该法的出台预示着日本农业的第六产业化正式开始。

[38]周建高：《论日本粮食安全保障政策》，《日本学刊》，2016年第6期。

[39]周建高：《论日本粮食安全保障政策》，《日本学刊》，2016年第6期。

[40]《海外务农的范例——日本农业》，2014年9月24日，http：∥news．163．com／14／0924／06／A6SSRLPB00 014AEF．html。

[41]严雄：《日本在海外屯田备战粮食危机》，2008年6月5日，http：∥news．sina．com．cn／w／2008－06－05／103315686997．shtml。

[42]王学君、周沁楠：《日本粮食安全保障策略的演进及启示》，《现代日本经济》，2018年第4期。

[43]周建高：《论日本粮食安全保障政策》，《日本学刊》，2016年第6期。

[44]严雄：《日本在海外屯田备战粮食危机》，2008年6月5日，http：∥news．sina．com．cn／w／2008－06－05／103315686997．shtml。

[45]Lutz Goedde、Nicolas Denis、田中正朗、山田唯人、仲田健治：《「グロバル食料争夺时代」を见据えた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略の构筑に向けて》，マッキンゼ·アンド·カンパニ日本支社，2017年12月，第24页。

[46]陈玮、耿曙：《发展型国家的兴与衰：国家能力、产业政策与发展阶段》，《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7年第2期。

[47]李汉卿：《自主与参政：日本农业合作组织发展研究（1900—1975）》，法律出版社，2012年，第199～200页。

[48]《不愿单方面让步，日本拒绝对美国扩大农业市场准入》，2019年4月29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32116205629775219＆wfr＝spider＆for＝pc。

[49]《特朗普逼日本大批购买农产品？日农业界不满：过分要求》，2019年8月15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41886162616803665＆wfr＝spider＆for＝pc。

[50]《参考智库专家详解日本如何保障粮食安全（4）》，《参考消息》，2017年1月16日，http：∥column．cankaoxiaoxi．com／g／2017／0116／1608929＿4．shtml。

[51]《农业绿箱、黄箱、蓝箱政策措施》，2018年9月12日，http：∥tradeinservices．mofcom．gov．cn／article／zhishi／jichuzs／201809／69494．html。

[52]Lutz Goedde、Nicolas Denis、田中正朗、山田唯人、仲田健治：《「グロバル食料争夺时代」を见据えた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略の构筑に向けて》，マッキンゼ·アンド·カンパニ日本支社，2017年12月，第20页。

[53]Lutz Goedde、Nicolas Denis、田中正朗、山田唯人、仲田健治：《「グロバル食料争夺时代」を见据えた日本の食料安全保障略の构筑に向けて》，マッキンゼ·アンド·カンパニ日本支社，2017年12月，第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