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业主转化为资本家起始点关系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所有制结构

马克思设想：无产阶级执政以后，通过赎买办法剥夺“真正的资本家”，保留小资本家，让个体手工业者大量存在。可见，过渡时期的所有制结构是多元的。马克思自己回答了前述提出的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所有制结构问题。至于过渡时期的长度，需要由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来决定，这里需要坚持这样的逻辑思维：这是一个“长期的、痛苦的发展史的自然产物”，因此需要耐心和慎重，政策不可急躁，阶段不可跳跃。马克思找到了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所有制结构。

只有市场经济才具备向社会所有制的过渡条件。“自由人联合体”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就是“社会所有制”。如果将“真正的资本家”与“社会所有制”联系起来加以思考，就会得出又一个需要进一步思考的理论问题：依据马克思的指示，取得政权的无产阶级用赎买手段剥夺“真正的资本家”之后，紧接着建立的就是社会所有制；这个阶段是多元所有制结构，是社会所有制占主体，保留有个体经济、小业主等经济形态；在发展中国家则是社会所有制占主导，保留有比发达市场经济国家数量更大的个体经济、小业主等经济形态。

那么，经历“长期的、痛苦的发展史”，需要经历多长时间呢？一百年来，人们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认识，前后有着很大的变化。其认识变化过程总的趋势是：目标不动摇、信念很坚定，所需时间在延长，从量化到模糊。这是人们对生产力-生产关系的社会基本规律起决定作用的认识在不断深化的缘故。十月革命后曾经认为借助暴力就能够取消商品货币关系，因此只要几个月时间就可以进入共产主义了^[34]。列宁在1923年病中口述也谈到了这个问题。他对秘书格利亚谢尔和福尔季耶娃是这样说的：“当然，我们是遭到了挫败。我们本来以为能够轻而易举地实现新的共产主义社会，简直就像童话一样，随便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但是，这是一个需要用几十年的时间、经过几代人才能解决的问题。”^[35]经过6年时间的探索，列宁认为从无产阶级取得政权到实现共产主义社会所需要的时间，从“几个月”延长到“几十年”，需要经过几代人的奋斗，延长了一百倍。我们中国也有类似经历。1958年北戴河会议《关于在农村建立人民公社问题的决议》指出在集体所有制和全民所有制之间没有隔着万里长城，有些地方再过三四年，有些地方再过五六年，就可以从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从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也为期不远了。于是出现了“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行动口号。1959年庐山会议以后还有人估计，经过15～20年可以过渡到共产主义^[36]。过了20年，1978年王震副总理访问英国所得出的结论可以概括为公式“英国当下的生产力+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共产主义”^[37]。又据曾任毛泽东英语翻译、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所长的资中筠先生2018年4月有关谈论社会主义问题的网上文章，20世纪80年代有一位身居高位的老革命访问瑞典后叹曰：我们想要做的，他们都做到了，只要换成共产党领导就差不多了。这位老革命访问瑞典后的感叹，同王震副总理访问英国后的感受，十分相似，可谓“英雄所见略同”。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中国的主流认识，相比列宁1923年的认识是倒退了，其根本原因在于忽视了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艰巨性、长期性，因此并不符合马克思、恩格斯的原意。人们的认识始终离不开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实际水平所能够提供的生产品数量和质量。从写作《资本论》迄今已经有170多年过去了，今天英国的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与《共产党宣言》《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时代发生了质的飞跃，已经具备了社会主义物质基础。诚然，直到今天，对社会主义的认识也远未穷尽。1867年《资本论》第一卷面世时，恩格斯的书评明确指出，谁“以为他从这本书里知道共产主义的千年王国看来到底什么样子。谁期望得到这种愉快，谁就大错特错了”^[38]。

1981年党中央首次肯定我国正处在社会主义“初级的阶段”，1986年党中央关于精神文明决定明确指出初级阶段需要经历“相当长的历史时间”。党的十九大报告又强调指出，“我们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可见，三十多年来我党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长期性认识是一贯的。基于汉语中找不到“长期”所指时间跨度有别的同类词汇的情况，笔者发现在俄语中含有多种含义的“时代”一词有一组同类词汇，似乎可以借鉴其方法。俄语中含有多种含义的“时代”一词，分为Эра（纪元）、Эпоха（时代）、Век（世纪、很久的时候）、Время（时间、时候）等不同表述，尽管都含有“时代”含义，但是其最能表达意思的第一种含义，依次分别为纪元、时代、世纪、时间，其所包容的“时代”长度存在着量的差别，纪元大于时代，时代大于世纪，世纪大于时间。笔者因此得到启发，以为可以借鉴其方法，给“长期”划分为“大长期”和“小长期”，设世纪即一百年为“小长期”，一百年以上为“大长期”。

如果上述认识能够成立，那么也许有助于对权威文献所指不同长度的“长期”的理解。可以肯定地认为仅仅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就是一个“大长期”，继而距离进入社会主义不发达阶段进而社会主义发达阶段，还有更长年代的路程要走。十五大提出从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社会需要“经过几十代人的努力”。对此，曾经就读于大学经济学专业，理论功底深厚，先后担任辽宁省委书记、广东省委书记的任仲夷同志，解读认为：“几十代人”是“千年概念”。1992年邓小平指出：“我们搞社会主义才几十年，还处在初级阶段。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还需要一个很长的历史阶段，需要我们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坚持不懈地努力奋斗，决不能掉以轻心。”^[39]讲得非常明确！至于具体路程的长短，即“大长期”需要经历多少年代，最根本的是取决于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实际水平。这样的认识符合《资本论》的经典论述：需要经历一部“长期的、痛苦的发展史”。(www.daowen.com)

（二）马恩著作所依据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就是“社会所有制”

社会主义公有制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实现形式，就是股份制及其发达形态混合所有制经济。混合所有制经济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就是马克思所指的“社会所有制”，就是生产资料社会占有下的“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的实现形式。概括成公式便是“社会所有制=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股份制（重建个人所有制的实现形式）=混合所有制经济”。据此可以佐证混合所有制经济与“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之间的高度关联性。

（三）马克思精辟独到的研究方法

前述《资本论》第一卷，对未来社会的生产资料所有制结构做出了多角度的探索，引发了读者全方位的思考。马克思从假设、举例到理论表述，终于得出了逻辑严密的科学结论，也为经济学研究提供了又一个方法，即逐渐深入、在探索中寻找科学真理的方法。第一个论述所提出的问题，在第二、第三个论述中提供答案，留下需要继续思索的问题。因此可以看出，马克思的理论过程不是试题应答式的简单答问，而是内在逻辑自然发展的合理结果。只有在理论展开过程中，运用逻辑的历史的方法，还有数学的方法，自然得出科学结论，这样的科学结论毋庸置疑，无可争辩，经得起历史的推敲。马克思身体力行，正是他的名言“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40]的实证性体验。

《资本论》第一卷关于未来社会所有制的三个经典论述：“自由人联合体”“8倍于本人劳动”的雇工人数、“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即“社会所有制”。综合起来看，先后三次分别在第一章、第九章、第二十四章提出未来社会的生产资料所有制问题，有一个逐渐清晰的理论过程，虽然书中前后相距较远，但是保持着紧密的内在逻辑性。当将三个论述联系起来思考的时候，便是未来社会的所有制结构图像。这与马克思的写作风格相一致：手稿文字基本是德文，间有英文和法文，以及少量俄文。马克思写作时只要觉得用哪种文字最能够准确表达自己的思想，就用那种文字。掌握多种语言的马克思，著述时因此显得胸有成竹、得心应手。这种表达方式也用到了理论阐述上，新观点总是放在巨著中最能够准确表达自己思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