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陵简中的“句亶公郑途大城并之岁”[21],有“夏夕之月,癸亥之日”(简甲三:8、18)和“屈夕之月,癸未之日”(简乙一:14,乙一:32、23、1等)两个历日可据。查张培瑜《中国先秦史历表》,先于公元前398年九年的只有公元前400年合历[22](楚月名“屈夕”为夏历十一月,在历表中应选公元前399年的十一月。邴尚白先生已经言及公元前400年等6个年份合历,但最后选用的是公元前379年或公元前378年,这是受到了整理者的影响。整理者将并读为兹方,将之和《史记》所说“肃王四年,蜀伐楚,取兹方。于是楚为扞关以拒之”相联系,其实不确)。[23]
此外,清华简《楚居》简15、16说“柬大王自疆郢徙居蓝郢,蓝郢徙居朋郢,朋郢复于。王大(太)子以邦居朋郢,以为处于郢”,而葛陵简有“王复于蓝郢之岁”,这应该是简王(即柬大王)晚年之事。因为楚声王只有朋郢、郢两都,而楚简王曾“徙居蓝郢”,只有简王才适合说“复于蓝郢”。葛陵简记此年有“冬夕之月,丁亥之日”(乙四:63、147,零:294、482、乙四:129)[24]。据历表,公元前398年前九年内,公元前405年与公元前404年两个年份均合历。但上文已经推定楚声王元年是公元前404年,则“王复于蓝郢之岁”应该是公元前405年。
葛陵简残断过甚,原简有“[齐客陈异致福]于王之岁,献马之月,乙丑之日”(零:214),“[齐客陈异致福于]王之岁,献马之月,乙亥之日”(零:214),晏昌贵先生把残简拼连出“齐客陈异致福于王之岁,献马之月,丁亥之日”(甲三:20+乙四:105),单晓伟也认为“(乙四:105)简最前一字,由于残缺一部分,整理者缺释,但从残简痕迹看当是‘马’字无疑。正好可以与前(甲三:20)在辞例上一致,这也正好说明此字释为‘马’的正确性,而二支简在形制和字迹上相一致,可编联”[25]。据历表,只有公元前399年合适。
总括前文,我们已经推定了葛陵简大事纪年中的公元前405年、公元前401年、公元前399年、公元前398年四个年份。葛陵简中的这几个年代确定之后,其他的纪事年代可以进一步推定。葛陵简有:“蒌茖受女于楚之岁,远夕之月,丁酉之日”(甲三:42,甲三:34),据历表,有公元前405年、公元前402年、公元前401年、公元前399年、公元前398年五个年份合历。去除和前文重合者,只有公元前402年(楚声王三年)合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楚国月名“远夕”在寅正夏历中是十二月,其西历虽是公元前402年,但是当时楚国的新年尚未开始,二者有阴阳历的差别,因此这一纪事年份主要针对的其实是楚声王二年(公元前403年)之事。
葛陵简还有大事纪年“……致师于陈之岁,十月,壬戌之日”(甲三:49,零526、甲三37),据历表,有公元前405年、公元前402年、公元前401年、公元前399年、公元前398年合历。去除重复,只有公元前402年(楚声王三年)合历,而且它正好解决了“蒌茖受女于楚之岁”之阴阳历差的问题。
葛陵简中还有三条大事纪年简,可惜残断太多,没有年月日完整在一简者,希望将来的整理工作能够进一步缀合,为战国早期的楚史补充更多的材料。当然,以上某一些大事纪年仅是根据历日进行的推定,还有待进一步确证,希望大方之家指正。
附记:本文曾经李家浩、苏建洲教授及王红亮君指正,谨致谢忱!
【注释】
[1]本文写作得到2012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国家起源研究的理论与方法”(12&ZD133)、上海085社会学学科内涵建设科研项目的资助。
[2]李学勤:《清华简〈系年〉及有关古史问题》,《文物》2011年第3期。
[3]参见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贰)·下册》,中西书局2011年版,第160页。释文、标点等不全依原文,下同,不另注。
[4]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贰)·下册》,中西书局2011年版,第161页。
[5]孙飞燕:《试谈〈系年〉中厥貉之会与晋吴伐楚的纪年》,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2012年3月31日。
[6]王红亮君指出,俞樾在《茶香室经说》卷十四《子朱及文之无畏为右司马》中,明确指出今本《左传》所载有误:“此《传》必有误……疑《传》文本作‘期思公复遂为司马,子朱及文之无畏为左右司马’,盖宋郑既分左右,其中央必楚子也。期思公复遂为司马,不言左右,可知其在中矣。子朱及文之无畏为左右司马,则子朱左,而文之无畏右,故下文宋公违命,无畏得抶其仆,自谓‘当官而行’,以右司马宜治右盂也。《传》写者以上文分言左盂、右盂,遂亦分而言之曰左司马、右司马,致成此误。”俞樾虽然注意到了《左传》所载有矛盾,但谓“子朱左,而文之无畏右”,亦属无据之猜测。根据清华简《系年》所载,宋公实为左盂,故左司马文之无畏抶其仆,与其自谓“当官而行”正可对应……综上可见,根据《系年》所载,《左传》之矛盾自可冰释。故今本《左传》所记“宋公为右盂,郑伯为左盂”实误。李锐按:据俞樾说来看,《系年》似乎更有道理。但《左传》说“宋公为右盂,郑伯为左盂。期思公复遂为右司马,子朱及文之无畏为左司马”,叙述顺序是右、左、右、左,我们恐不能改宋公为左而不动文之无畏,待考。
[7]如《系年》后文记“楚庄王立十又四年,王会诸侯于厉,郑成公自厉逃归,庄王遂加郑乱。晋成公会诸侯以救郑,楚师未还,晋成公卒于扈”,“庄王立十又五年,陈公子征舒杀其君灵公,庄王率师围陈”,“晋庄平公立十又二年,楚康王立十又四年”等,史事年代均与《左传》《十二诸侯年表》相合。
[8]参[日]藤田胜久:《史记战国史料研究》,曹峰、[日]广濑薫雄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9]“亭”字,郭永秉《“京”、“亭”、“亳”献疑》释”(《出土文献》第五辑,中西书局2014年版),但吴良宝认为还是当释“京”(吴良宝:《?羌钟铭“楚京”研究评议》,李守奎主编:《清华简〈系年〉与古史新探》,中西书局2016年版)。(www.daowen.com)
[10]参董珊:《读清华简〈系年〉》,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2011年12月26日。按:董珊提交给清华大学“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2013年6月17—18日)文《清华简〈系年〉与?羌钟对读》一文中,没有谈楚声桓王元年与?羌钟等的年代问题。
[11]钱穆:《先秦诸子系年》,《钱宾四先生全集》,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8年版,第226~228页。
[12]杨宽:《战国史料编年辑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93页。
[13]按:整理者注九解释“明岁,晋?余率晋师与郑师以入王子定”,认为““楚悼王二年”,看来是以“声王即世,悼哲王即位”为楚悼王元年。其根据可能是《系年》中的“晋庄平公即位,元年”,“楚声桓王即位,元年”。
[14]李家浩教授提示笔者:《史记》战国年表多据“秦记”推定,而秦小篆文字“四(?)”与“六(?)”形近,《说文》古文“四(?)”与秦小篆“六”形更近,可能由此而产古书中多有其例(如·十二诸侯年表》楚成王二十六年“灭〈六〉、英”当二十四年灭“黄”之讹,梁玉绳《史记志疑》已有考证)。按:《楚世家》《六国年表》中楚声王记载简略,无大事系之。楚文字“四”作“?”,有可能是“秦记”记有“楚声王在位六年”一类文字,而“六”为讹字,或因移录楚史时发生了讹误。但后文考证楚简王在位年数也有问题,则此处致误原因仍待研究。
[15]此处主要意见,笔者曾有《读〈系年〉札记》,于2011年12月22日发表于孔子2000网清华大学简帛研究专栏。后来有一些学者虽然也有相近意见,但是并未注意到笔者的研究成果及提出的相关思考,故未能深究、解决相关问题,如有学者径将楚惠王增加三年。
[16]梁立勇:《读〈系年〉札记》,《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
[17]宋华强:《新蔡葛陵楚简初探》,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13~135页;李学勤:《清华简〈楚居〉与楚徙鄩郢》,《江汉考古》2011年第2期。
[18]参林素清:《从包山楚简纪年材料论楚历》,臧振华编:《中国考古学与历史学之整合研究》,台湾“中央研究院” 历史语言研究所,1997年。
[19]《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指出当时西河之外皆为魏境,秦不可能越魏都安邑而东至魏州元城的阳狐,提出河东有“阳壶城”,“识(志)之以广异文,且俟知者”(司马光编著,胡三省注:《资治通鉴》卷1,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22页)。杨宽认为秦当时也不可能攻至河东(见氏著:《战国史料编年辑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02页)。
[20]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作“(桑)[乘]丘”,《资治通鉴》改作“桑丘”,胡三省注认为当从“乘丘”之说(见司马光编著,胡三省注:《资治通鉴》卷1,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23页)。杨宽否定了“乘丘”为楚地之说,引胡三省注所提及《水经·汝水注》“汝水东南迳下桑里”(见氏著:《战国史料编年辑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02页)。宋华强指出葛陵简中有“桑丘”“上桑丘”,“桑丘”在坪夜君封域之内,距今新蔡不远,即“下桑里”(见氏著:《新蔡葛陵楚简初探》,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58~360页)。按:其地离楚长城稍远,此年可能也没有“大莫敖阳为、晋师战于长城”一事;即便有,整体形势上也是楚打了败仗,此一事恐不值得作为大事来纪年。
[21]文字隶定参苏建洲:《楚简文字考释四则》,简帛网,2008年10月11日;李家浩:《葛陵村楚简中的“句”》,《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九辑,中华书局2012年版;李家浩:《清华战国竹简〈楚居〉中的酓、酓执和酓綖》,李学勤主编:《出土文献》第三辑,中西书局2013年版。
[22]按:张培瑜《中国先秦史历表》是推算当时的历法,虽然宋华强文指出葛陵简中有月朔可与其表相印证者(参氏著:《新蔡葛陵楚简初探》,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34页),但我们仍需谨慎。本文据历法推算者,皆仅供参考,有待确证。
[23]邴尚白:《葛陵楚简研究》,台湾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年,第92页。按:李家浩先生已经指出并之“并”不必破读成别的什么字,参李家浩:《葛陵村楚简中的“句”》,《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九辑,中华书局2012年版。
[24]晏昌贵《新蔡竹简拼接举例》(简帛研究网,2004年2月22日)拼连此年有“八月,乙卯之日”,但形制上可疑(参宋华强:《新蔡葛陵楚简初探》,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7~28页),此暂不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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