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五 二色锦之纹饰示意图
二色锦出土自湖北省荆州市包山M2墓,遗物编号451,约公元前300年(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墓(上)》,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第174页,图108)。
至于丝织品,楚地的工匠也尽显心思。古代中国的丝织品由来已久,到了战国时代,织造技巧已极为成熟,纹饰也多样多变。战国期的丝织品,已发展有多个类别,包括锦、绢、纱、罗、绮等各个门类,平纹、斜纹等织造技术也层出不穷。以湖北荆州诸多战国期墓葬出土的丝织品为例,就是丝织品行业大规模生产的例证。如图五所示的包山二号墓出土的二色锦,纹饰之精美、多变,结构之复杂,正可以展示丝织品生产行业的效率、组织与创造力。[9]
原有之二色锦,由于年代久远,纹饰与织造已有破坏,但从图五所见,一个个基本的几何纹图案,拼合在一起,组成了较大的几何纹图案。如那些长方形条,几道拼接下来,就成了较大的几何纹图案,再加上弯弯曲曲的线状与其他图案,填满了整个空间。但细心的观众看来,虽然纹饰有点复杂,但也是诸多基本图案拼合起来的。几何纹图案特别适合织造出来。
至于此二色锦是怎样织造出来的呢?众所周知,中国很早便有了复杂的织机,战国期的织机可以织造复杂的纹饰。在织机上,竖排的是经线,横穿的、由梭子带动的是纬线。不同颜色的丝线要事先染好,准备好。[10]先在织机上排好经线,想要在什么部位显示什么颜色,就让那种颜色的经线浮起来,不想显示颜色的经线就沉下去不露出来。同理,不同颜色的纬线也如是安排,纬线在经线中穿梭。经纬线支撐起整片丝织品的结构,让丝织品成形,同时,花纹也织出来了,与地纹颜色不一样的花纹颜色就会醒目地显示出来,花纹因颜色的衬托与对比便清晰展现。
包山的二色锦,顾名思义,有红棕二色,在图六中,白色代表红色,黑色代表棕色,这样意味着有两种颜色的丝线。经线有两重,一重为红色线,另一重为棕色线。棕色线是拿来显示花纹的,所以在有花纹的部位棕色线浮起而红线色沉下。纬线穿梭其间,形成平纹结构,即一上一下的结构。[11]如经线1,纬线6与10浮起来,在旁边的纬线3、4、5与7、8、9便沉下去,组成齐整的平纹结构。
图六 包山M2墓二色锦之组织结构示意图
1A表示第一组红色经线,1B表示第一组棕色经线[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墓》,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第171页,图105(原图如此)]。
这样复杂又整齐的结构,自然需要精密的准备工作。包括丝线的抽取、处理、染色,织机的不断改进,花纹的预先筹划,经纬显露位置的决定,都需要细致的布局。而在织造过程中,由于经纬线的众多,自然需要极有效率的织法,而非一条条丝线逐条去处理,这就需要织机的不断改进。包山的二色锦,每平方厘米内有26至47条纬线,92至174条经线,致使二色锦相较其他丝织品如纱、罗等较为厚重、耐用。[12](www.daowen.com)
近现代资本主义兴起的产业、大规模生产的例子,最著名的莫过于纺织业。以产品的绝对数量来说,当然近现代的产业是远远拋离的。但以古代的人力物力能源动力来计算,相对来说,公元前300年的中国南方丝织业是毫不逊色。他们有着比近现代纺织业毫不过时的产业计划筹备、组织力、生产力、创造力。
这些丝织品可以作什么用途呢?包山的二色锦,与其他的锦,可以用作衣服、被褥的边沿,因其厚重耐用,亦因其有着昂贵的价值。[13]由于织造的困难、复杂,纹饰的繁密多变,锦自然变成贵族精英的专用品。但是如此高度组织起来的丝织业,自然可以造出各种不同的产品。有如荆州马山一号墓出土的彩绘着衣女木俑,其身上披着的小衣服,可以透露出一些端倪。马山一号墓出土有大量衣服、被褥,但年代久造也有些破坏,我们也不知道它们是怎样穿在人体上的。但同墓的木俑给我们提供了示范。木俑的衣服是一层层包裹在木俑身上的,可能包山的精英也是如此穿着的。衣服以腰带系着,显露木俑的细腰。我们可以留意到木俑衣服上的纹饰,有凤鸟,也有四片叶子状的纹饰加上中间的圆点组成的花瓣纹。(见图七)这种纹饰的组合在楚地的丝织品上经常可见到。
图七 彩绘着衣女木俑
出土自湖北省荆州市马山M1墓,遗物编号2。高59.6厘米,约公元前300年(湖北省荆州地区博物馆:《江陵马山一号楚墓》,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第81页,图66)。
譬如同墓出土的镜衣(见图八),上面就有这些凤鸟与花瓣纹。[14]这镜衣就是拿来罩着铜镜的。由于铜镜的反射面容易被刮花,故此需要保护起来,拿丝织成的物件罩着铜镜就是很好的保护。从这里我们可以见到,丝织品与铜镜有着密切的关系。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花瓣纹中的叶子纹,可以在上文图四的两面同模长沙铜镜上找到。那些叶子纹就在那些山字纹中间穿插。[15]由此看来,铜镜的纹饰与丝织品的纹饰存在密切关系,它们的制作者可能就是互相参考对方设计的。
图八 镜衣
出土自湖北省荆州市马山M1墓,遗物编号8-4A。直径17厘米,约公元前300年(舒之梅、张绪球:《楚文化——奇谲浪漫的南方大国》,香港商务印书馆有限公司1997年版,第252页,图395)。
上文述及的两大产业,有着高度组织、系统化、极有效率的生产能力,产品自然也众多,而如福特所说,大规模生产也伴随着大规模消费。以铜镜来说,战国时期至汉代的铜镜已经遍布包括朝鲜半岛、日本列岛、蒙古在内的整个东亚地区、西伯利亚、中亚等地。铜镜不仅在长沙一带大量出土,在这些地区的考古发现中也是常客,东北三省[16]、西北地区[17]、中原地区[18]、两湖和江西一带[19]、两广[20]、西南地区[21]、鲁皖江浙地带[22]、日本列岛[23]、朝鲜半岛[24]等地,均出土有大量铜镜。俄罗斯阿尔泰巴泽雷克墓葬中出土有铜镜碎片,而这些铜镜碎片与长沙出土的铜镜纹饰、铸造方法非常相似。[25]它们应为同一产业链的产品。巴泽雷克的墓葬也出土有与中国南方丝织品非常相似的丝织品,也是凤鸟与植物纹的搭配,不过巴泽雷克的是绣上去的。[26]虽然我们不能证明巴泽雷克出土的铜镜与丝织品的确切产地,但显然它们都与战国时期的中国铜镜、丝织产业有着密切的联系。在这么广袤的土地上,两种产业的产品都有广泛的散布,距离又如此之遥远,虽然我们不能证实两种产业的确切生产数量,但我们可以窥视此两种产业的生产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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