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阳殷墟发掘以来,学界对中国上古青铜文化的探讨,主要集中于黄河流域的遗址,如二里头、二里岗、殷墟等,以这些遗址作为中国上古青铜文化的代表。顺着这个观点思考,目前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上述黄河流域遗址是中国青铜文化发展的中心,因此,厘清其技术的来源,便可以确知中国青铜文化的来源。上述遗址的青铜技术已经很成熟,却没有发现早期冶炼的遗存,况且黄河流域并无易采的矿脉,不可能自生发展出青铜文化,因此,黄河流域青铜技术由外地传入,近来逐渐成为共识。这基本上是很难反驳的事实,但关键问题在于,青铜技术来到黄河地区的方向、原本创造和传承的族群,以及创造者的文化属性。这些问题并未获得充分答案,相关研究仍存在着很多矛盾。
20世纪世界较流行的观点为中国青铜技术深受西方文化影响。此观点有几种依据。如经常有提及,由于中亚的米努辛斯基地区蕴藏丰富矿产并靠近中国西北,因此会有文化传播关系;而且,目前中国西北区域出土了一些时代相对较早、技术不成熟的红铜、砷铜与青铜器[1],学界对其可能的矿源有所判断[2]。在这些资料下,探究中国青铜技术源头的焦点,逐渐聚焦于新疆、甘肃、陕北等西部地区[3]。近来,随着西城驿遗址资料的公布[4],黄河流域青铜技术经由西方“史前丝路”传来,中国上古冶金技术起源于西方的“西来说”成为主流观点[5]。
至于青铜技术源于西方何处,仍有中亚和北亚地区阿凡纳谢沃文化(Afanasievo Culture)、奥库涅夫文化(Okunev Culture)、安德罗诺沃文化(Andronovo Culture)等不同说法。[6]但是这些说法均有很多缺环,比如说,因为在新疆地区迄今没有发现早于公元前2000年的铜器或炼铜依据,所以西方技术经新疆地区传入中国的论点缺乏证据;同时因为缺乏蒙古国地区的资料,冶炼技术经过蒙古草原路线传入中国的说法也难以成立。[7]此外,亦有学者认为,考古资料无法显示中亚炼铜文化进入中国的现象。比如说,虽然有一种常见论点认为,阿凡纳谢沃文化为中国青铜技术的源头,但是中国考古资料并没有显示阿凡纳谢沃文化的影响,因此相关讨论缺乏实际证据。[8](www.daowen.com)
又如探讨黄河上游齐家文化时(据碳十四校正数据年代范围为公元前2300—前1500年,核心年代范围为公元前2200—前1750年)[9],可以发现其铜器的成分和技术与草原耶陆宁文化(Elunino Culture)以及塞伊玛–图尔宾诺遗存(Seima-Turbino Complex)有可比性;但是,耶陆宁文化的年代,根据碳十四校正数据大范围为公元前2000—前1600年,核心范围则在公元前1800—前1600年[10],明显比齐家文化的年代晚。
除了年代对照所造成的疑问之外,从冶铸技术的角度来看也容易产生疑问。中国主流制造的青铜器与西亚完全不同。首先,商文明通用的炼铜工具是炼缸(smelting vat,也称为“大口缸”),这种特殊技术源自长江中游屈家岭文化晚期,大约公元前第四千纪中晚期在楚地发明,而未见于中国之外的青铜文化中[11]。次之,中国的青铜容器成为主要礼器和文化指标,成为所谓夏商周文明的“标牌”,其余地区的青铜器反而以兵器和装饰品为主[12]。况且,因为以铸造大型豪华容器为目标,而采用的陶质合范铸造技术,也成为中国青铜文明的独有特点。另外。还有学者发现,南方铸工在早商时期发明的铸铆式后铸工艺,并没有被殷墟铸工学会。[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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