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成

（韩国国立仁川大学校长）

全世界有230个国家和地区，在这些国家当中有5个国家的经济战略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值得我们学习。

第一个是日本。日本的人均GDP达到了3万美元，而且是在安倍领导期间，通过采取量化宽松的经济政策，使得日本经济能够快速恢复，导致日元贬值，从而有利于推动日本的出口。第二个国家或者说是第二种经济战略模式是德国的经济战略模式，德国正在实行工业4.0的战略，这是一个以制造业为基础的战略。第三种类型的经济战略是由美国的政策带领的，美国的政策是有保护性的贸易策略，是由美国总统特朗普及其政府来制定的。第四种经济战略是瑞士模式，瑞士有一个全球关注的经济战略，且一直在推行这个战略。第五种可能是更具有远见、更加长远一些的模式，在芬兰、爱沙尼亚、中国推行，希望未来有更多国家加入这个模式当中，他们推行的是智能化国家战略。下面分别评价这5个经济战略。

第一个是日本的模式。日本推行量化宽松的战略，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这加大了日本的贸易额，让日本的公司可以从贸易中获益。但同时也有一些副作用，这种战略牺牲了日本的消费者，然而因为海外游客到日本旅行，日本的经济得到了一定的复苏。同时，日本也运用了政治策略，通过修改宪法，可以让日本的军队驻扎在海外，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外交政策。日本的战略还是比较保守的。大家都知道PPE（哲学、政治学、经济学）吗？牛津大学的学生必须要上这个课程，包括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这意味着如果不考虑国家的哲学，国家的治国理念或者政治、经济政策就没有办法实施。现在日本的这个模式还是比较成功的，为什么前面要加一个“比较”？是因为这个战略让全世界的人印象深刻，而且全球的公民应该可以从该战略中获益，但其实它不是一个非常积极的战略。

第二个模式是德国的模式。2012年德国政府宣布了一个高技术战略，即“2020行动计划”，在这个战略中德国强调要提升制造业的效率，这个模式的一个核心就是，过去德国有生产、市场营销、推广，现在还有消费等，当前因为物联网的存在，德国可以把所有这些不同的环节整合在一起，能够极大地提高制造业的效率，可以把制造业的效率提升30%。德国一直在实施国家经济战略，其他国家也在效仿德国的做法，但这个模式也有它的局限性，只有国家的制造业非常强大，才可以实施这个国家战略。在这么多的国家当中，只有少数几个国家可以从德国的模式中获益，比如说日本、中国、韩国等。

第三个模式是美国的模式。特朗普上任以来，开始实施各种各样的保护贸易的措施或者战略，而且也终止了TPP（跨太平洋伙伴协议）的谈判，这样的措施就像一条现代化的长城阻隔了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比如，他在墨西哥和美国之间要建立一道墙，避免墨西哥的移民进入美国境内；同时下令终止签证的签发，主要针对来自6个中东国家的国民；而且也与加拿大开始了贸易战，开启了倾销的调查；同时建议美国从NAFTA（北美自由贸易协定）退出。美国所采取的模式会对其自身造成一定的影响，保护性的贸易战略，欧洲的几个国家在19世纪90年代和20世纪30年代的时候曾经实施过，最终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如果有其他国家遵循美国保护性贸易策略的话，未来发展可能会不太乐观。

第四个模式是瑞士模式。瑞士一直关心金融领域的发展，瑞士人均GDP水平已经达到了8万美元。他们的制造业也是非常发达的。这也有一些影响，比如说人均GDP的增长。他们注重加强在服务领域的竞争性，关注金融行业，而且关注高产出、高附加值的行业领域的发展，并把这个作为他们的国家战略。目前只有几个国家超过了人均GDP 8万美元的标准，一个是卡塔尔，因为他们有天然气的储藏，还有就是卢森堡和瑞士。

第五个战略，我称之为智能化战略。给大家举一些例子，是我个人的一些经历。大约60年前，我当时在上小学，读了很多的漫画书，其中有一本漫画书我到现在还记得故事的内容。有一个小孩子，他在河岸边玩耍，突然发现了一个小东西在河面上漂流，他拿到这个东西，发现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当他看到这面破碎的镜子的时候，突然间在这面镜子中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这面镜子里他看到了大楼、街道，沿着街道有一些孩子在玩耍，因此他加入了这些孩子当中与他们一起玩耍，玩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太阳落山了，该回家了，突然他从破碎的镜中跳了出来，回到了家，妈妈对他说回家有点儿晚了。在现实的世界中，这本漫画书里的情景已经实现了，比如说智能手机，它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当我们进入这面“镜子”里的世界，可能需要在其中花费几个小时，然后我们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当时这本漫画书作者的想法，在60年之后竟然实现了。今后我们的生活将会有更多方面融入这面“破碎的镜子”当中，或许可以说现在的生活已经进入了一个智能手机的世界当中。我们也可以实现一种目标，可以促进人均GDP不断地上升。人们的每一个举动都会给生活带来影响。人们使用智能手机，其中有很多的应用软件，如Uber（优步）、BAEMIN（外卖的民族）、Airbnb（爱彼迎），有的应用软件还可以帮助人们从餐厅订餐。相信未来会有上千个手机应用软件。有一些国家的智能手机渗透率非常高，比如说芬兰、爱沙尼亚，中国大概达到了85%，还有北欧一些国家也非常高。

中国在这5个模式当中会选择哪一个模式呢？其实每一个战略都有它的优势和劣势，但是对于韩国来说，从短期来看可能会选择德国模式，即工业4.0的模式，这个模式会促进韩国快速发展，能够快速地对韩国经济产生提振的作用。第五类是智能化国家的战略，这是一个长远的发展战略。

首先，韩国有很多经济方面的劣势，韩国的财政政策比较薄弱，缺乏国际性战略。日本的战略在韩国是没有办法行得通的，有些国家如果完全依赖于贸易的话，比如说韩国如果选择美国这种保护性贸易战略，这个国家肯定要完蛋了。同时韩国的经济及其产品、产业太宽泛了，没有办法选择瑞士的模式。韩国也有很多自己的优势，比如韩国的经济是建立在非常强劲的制造业基础之上的，这在世界上其他国家也是比较少见的，因此，德国的模式可能更适合韩国。

其次，韩国智能手机的渗透率也是非常高的，韩国有5000万人口，智能手机有6000万部，可能一个人拥有不止一部手机，我自己就有两部智能手机。这样可以把韩国的劣势和优势整合在一起，对于短期的发展，人均GDP可以达到4万美元；对于长久的发展，如果韩国选择了智能化的战略，韩国的人均GDP到时可以提升到10万美元，其中还有其他一些媒介能够帮助实现这两个战略的结合。

现在韩国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工业基础，当前需要先进的技术，有一点非常重要，韩国所缺乏的是工人和管理层之间的共识。在韩国智能工业的时代去实施产业改革的话，就会减少对劳动力的需求，这样韩国可以提高30%的效率，但同时也会使得很多人下岗，也就是说下岗的人员会超过30%，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韩国如何持续达到一种平衡？在员工和管理层之间达成一种共识，这是目前韩国面临的非常大的挑战。

韩国现在已经具备了相当的经济规模，中国的经济规模也比其他国家的经济规模更大。另外，韩国需要有标准化的信息与通信技术（ICT，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这基于大数据能力及人工智能的需要。韩国是具有这方面能力的，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具备这个能力。韩国缺乏的是什么？缺乏的是克服社会经济两极分化的办法，中国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另外，韩国要想实现第二和第五两个战略，除了需要有大数据和ICT的能力，也需要人工智能和以人为本的社会理念，未来希望不管在什么岗位上大家都能够共同努力。这两个条件是韩国所需要的，能够帮助韩国更好地走向未来。(www.daowen.com)

教育可以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方面发挥作用，未来的年轻人应该在这方面做出努力，所以他们需要具备ICT能力，需要具备领先的科技能力。另外，他们也需要团结精神，应该更多地去关注他人，这是未来的战略核心点。大学的教育是在不断提升的，而且已经经历了大学1.0、大学2.0、大学3.0这几个阶段，那么未来的大学模式是什么样的呢？是大学4.0的模式。我们比较一下它与1.0、2.0、3.0的差别。1.0阶段是传统的教学方式，比如在教室里面用教科书进行授课，在教室里面教授就是上帝，学生是不能挑战教授的，不管教授讲的对还是不对，学生只能听不能说。在2.0阶段，更多的是讨论，其中涉及很多的案例和数据，学生进行讨论和辩论，这个时候教授的角色从上帝变成主持人，现在每一所大学差不多都在采取2.0模式。3.0的模式早在2000年的时候就逐步开始了，在2009年的时候可以看到很多变化，其中会有很多基于网络的教学。现在已经逐步走向大学3.0阶段。但是坦白来讲，即便到今天，也有90%的大学仍然处于1.0的阶段，或者可能有8%、9%的大学差不多是2.0模式，3.0阶段的大学只不到1%。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在去年和今年，我们已经看到了很大的改变，李世石和阿尔法狗（AlphaGo）的围棋对决，还有其他一些职业选手，他们在与机器抗衡的过程中都失败了，应该说中国和韩国是全球最先领会到未来发展模式的两个国家。

在未来，差不多有一半的工作岗位会消失，这种情况在中国和韩国都会出现。因为现在正在发生的一些变化，比如从卖方市场变为买方市场，从以教授为核心变成以学生为核心，从学习客观的知识变成一些创造性、人文性、价值评价等知识的学习，所以学习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另外，整个学习的体制也发生了变化，从一种机械化的体制变成有机、人文的体制，这也是大学4.0会经历的一些变化。我把大学的第一个模式称为Alpha（阿尔法）模式，第二个模式称为Beta（测试）模式。Alpha模式使用人工智能帮助学生培养能力，并且帮助他们发展人工智能方面的能力，他们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抓住新的就业机会。Beta模式是另外一个极端，在一所大学里面，学生的技能是人工智能永远无法涉及、无法参与的领域，比方说这里面会有价值评价、创造性、人文关怀等因素，在这些领域机器永远不会涉及。

有这样一种可能：不管人工智能在未来5～10年的时间里有多重要，AI（人工智能）一定会走向终结，可能是5年，也可能是10年。5年、10年以后人类会怎样？因此，我们要准备好面对后人工智能时代，可称为大学5.0时代。相信未来Beta模式会更多地超过Alpha模式，也相信Alpha模式大学的数量在未来几年时间里会增长得非常快，因为在这些领域里面有很多需求。从长远来看，大学更多的特征都是关于创造性、人文关怀等因素的，所以会有很多职业教育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培养更多的人才，比“象牙塔”更加适合培养人才。

关于Beta模式，大学会有一些基准，所以在这里我想讲一下我们的史前大学是什么样的情况。大学在11世纪以前就已经有了雏形，事实上在那之前人类已经接受教育了，比方说在亚洲已经有很多教育体系了，苏格拉底和孔子差不多是同一个时期的，他们都在传道授业，通过问答的方式进行教育。因此几千、几百年前的教育模式有可能纳入Beta模式，所以教科书可以作为学校教育的一种智慧，这就是Beta模式的基本情况。

我将Alpha和Beta模式进行比较，以下是一些例子。在美国，有一类非营利性组织，它不是大学，但是他们相信以现在的状况和现在的技术水平，人们学习这些内容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不需要两年、三年的时间，人们只需要花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可以掌握一个全新的领域。他们把这种新的项目称为纳米学历，这是一种微型的学历。获得纳米学历的人虽然不能得到教育部的认可，但他们恰恰是所需要的人才，这个项目不是由大学完成的，是由亚马逊的专家、Facebook（脸书）数据中心，以及谷歌的专家和学者完成的。他们提供一些市场方面、营销方面的数据，所以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不需要交学费，同样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

采取Beta模式的大学还有圣约翰大学。它在美国马里兰州也有校区，在4年时间里学生要阅读100本经典读物，他们读书、讨论、辩论、写论文，没有教授，只有导师。这个学校有70%的毕业生都能够拿到硕士学位，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进入企业中，毕业率达到100%，这所学校的学生是企业最欢迎的。事实上，我曾经和这个学校的毕业生沟通过，问他们为什么读经典读物，为什么只读经典读物？他们说，如果你读现代的一些书，极有可能这本书马上被扔到垃圾桶里，三五年时间就不需要了。什么是经典？经典就是在过去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几千年之后极有可能人类还会阅读的经典著作。经典是几千年之后还适用的，这就是经典的核心意思。

另外一种Beta模式的代表就是美国的芝加哥大学。1929年时任校长的罗伯特宣布，所有芝加哥大学的学生都应该阅读100本经典著作，不然不能毕业。他们中的很多人最终成为教授，很多年之后也都逐渐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他们考虑到自己的未来，找到了自己的愿景和梦想，对未来做了一些规划。当时看芝加哥大学可能不是那么有名，但是90年之后，芝加哥大学位居世界第二位，它的诺贝尔获奖人数已经排到第二位。1929年的芝加哥大学默默无闻，现在它已经非常有名，其中一个成功因素就是让学生读经典的著作。

另外，我在几年前同三星集团主席沟通的时候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当时韩国有一所国际大学，有很多关于自动化方面的研究，现在美国有很多地方使用的成果都来自这所大学，它已经成为这个行业的集大成者。三星集团主席想要从我们学校找一些毕业生，他们需要新的雇员，这些雇员需要具有一些好的品质，这些品质是大学没有办法教给他们的。好的品质首先就是能够和谐地与同事合作，而且他们能够坚定执行自己的职责，忠于自己的工作，热爱自己的工作。这些是工作需要的品质，也希望大学可以在这些方面引领年轻人。

因此产生了“培训学院（Matrix College）”这样的概念，仁川国立大学里有11个学院64个专业，同时还有很多不同的院系混合在一起，学生要修满24个学分，同时还要获得其他88个学分，其中有一些额外的学分，都是以二级的教育模式来实现的，不是由学校来完成的，而是由企业来完成。比方说企业高管、企业CEO为他们授课，学院会开发一些项目课程，有一些课程共计24个学分。

为什么这样做呢？我们并没有单纯给学生讲课，而是把公司的培训拿到大学里面来，这些项目是在学校里教授的，大学一年级到四年级的学生都可以选择这些课程。学生还有46个学分需要修，他们在修完42门课以后，可以选择这个课程。如果他们想要在这个公司学习的话，就可以修读由公司设计的42个学分，而后可以进入这个公司，但这都是学生在学校里面学到的内容。

可能有一些学生不想进入企业里面工作，他们还可以在学校继续学习，但不用进入“培训学院”来学习。通过这种方式把大学转变成为一个平台，任何一所公司或者任何一个行业、任何一个机构，如果他们想要招收我们的毕业生，就可以选择“培训学院”，这些学生在毕业之前已经和企业、机构、公司有了共事的经验，他们可以直接进入这些企业，学生也可以选择这些企业设置的项目。到目前为止，有54家公司和机构参与到了我们的“培训学院”当中，而且8家海外公司中有2家是中国公司，有一些海外的学生、海外的大学也参与进来了。有一些学生想要拿双学位，如果仁川大学和南开大学一起合作一个双项目，学生就可以在仁川大学学习完成后，再去南开大学继续学习。也有一些研究机构、医院、非政府组织、政府机构等也参与到“培训学院”中。学校有一个办公室可以帮助企业设计这些科目，学生甚至可以去韩国的国家检查机构进行实习和工作。

在此也列举一些中国的公司，比如爱阁瑞奇国际公司（AgRich Global Inc.）。它是由韩国人创立的。其中有一位韩国的重要人物，他负责中国的市场，管理一些农村地区养猪的农户，为他们提供全方位的服务，不光是给他们提供猪饲料、疫苗等方面的服务，这些都是养猪农户所需要的，还会给农户提供一些项目。他们给仁川大学带来的项目可以在学校里面教育学生，可以锻炼学生的领导力和自主创新精神、主人翁精神，以达成事业上的成功并对社会做出贡献等。通过这个项目，相信仁川大学会进入大学4.0时代，大学4.0加上Alpha和Beta模式，以课堂的书本为基础，让学生讨论、阅读、写论文，同时也会利用教学的方法，比如说可以把大学1.0、2.0、3.0整合在一起。我们应该让学生了解现在知识信息等最新的内容，这必须是一个方方面面内容的整合，我们需要花大力气在这些整合上，而且也需要有一个坚实的教学理念。仁川大学现在进入了大学4.0阶段，同时兼具Alpha和Beta模式。

（根据现场速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