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三十年(1850),上海首次出现英国航海客货轮,此后,从事中国沿海客运的也皆为外籍客货轮。1872年轮船招商局成立后,开始有中国客货轮介入沿海运输。轮船招商局开办以后,即以海运漕粮为主,同时兼揽客货,从此开辟了天津与上海之间的客运航路。
轮船招商局最初以“福星”号轮船来往于天津、上海之间。据1874年12月19日《申报》报道,新任两广总督耆英曾计划乘“福星”轮来津,以便赴京觐见皇帝。但因天津冰河未开,改为旱路入都。光绪元年二月二十八日(1875年4月4日),“福星”轮满载浙江的漕米、木料等货物,由上海驶往天津,在撩木洋海面被英商怡和洋行“澳顺”号轮船撞沉,“共计被害者有六十余人,内有委员二十余人亦皆葬于波浪中”。所载七千二百余石漕米及其他货物全部沉没,史称“福星轮海难”,这是近代中国发生的第一起海轮被撞沉没事件,也是近代中国损失最惨重的海难之一。
《点石斋画报》刊登的“福星”号海难图《惨毙多命》
继“福星”轮后,轮船招商局又有“海晏”轮(原名盛京)航行于津沪航线。该船1033总吨,载客281人,最初行驶在上海—福州线。光绪八年(1882),“海晏”轮由明轮改为暗轮,“四月告竣,即派走津沪,不但行走极快,亦装货尤多”。
由于“海晏”轮航速快,颇受旅客欢迎。特别是江南的举人赴北京参加会试,都喜欢乘“海晏”轮至津,再赴北京应试。光绪十二年(1886),著名学者俞樾携家眷,送孙子俞陛云赴北京参加礼部会试,在上海乘“海晏”轮,同时也有“武昌”号等船开往天津,但“海晏”轮首先到达,并于第二天返航。由于“海晏”轮速度快,士子与商人都争抢“海晏”的船票。俞樾在船上作七绝四首,其一:“海天如镜净无埃,最好晴窗六扇开。戏仿西湖湖舫例,此舟唤作大浮梅。”其二:“飞舻原不异行庵,摇兀舟仓睡思酣。待问如何安睡法?老夫譬似坐摇篮。”其三:“迢递云山接北溟,蛮烟蜑雨海风腥。金经一卷清晨诵,可有鱼龙槛外听。”其四:“依然一室话喁喁,海上乘桴妇竖从。我懒支颐无一事,坐听四十八回钟。”这些诗描述了他乘“海晏”轮的感受。
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对“海晏”轮也有记载。1889年8月15日,时任户部尚书的翁同龢请假回常熟老家修墓,计划乘“海晏”轮由天津至上海。直隶总督李鸿章安排其在天津吴楚公所休息,第二天派北洋通商巡捕的“快马”号快艇,将人与行李送至白塘口安置上船。他在日记中记述:驳船运货上船,启碇后至大沽,停靠码头装煤,“煤山嵯峨,唐山铁路在其北,亦南通紫竹林,前此所无也”。煤装完后,乃开行。“出大沽,五处炮台排队升旗鸣炮。落日红霞,微风蹙浪,夜卧如寻常枕席”。20日,“海晏”抵达上海。10月11日,他又乘“海晏”返津,13日到大沽口。14日早晨乘潮水“至白塘口泊”,又乘“快马”号至紫竹林招商局码头,李鸿章迎接。从《翁同龢日记》的文字看,“海晏”轮停靠在白塘口(那时河道与现在不同,属于海河故道),上人装货后,到塘沽装煤,再开行。
《点石斋画报》刊登的“海晏”号由上海驶往天津的图画《司寇入都》
光绪十四年(1888),台湾商务局购买的“斯美”“驾时”两船抵沪,交招商局代为揽载照料,行驶于沪津等航线。两轮每艘长250尺,深19尺,吃水10尺有余,时速15节半,可装轻货1000吨、重货500吨,载客600人,分上、中、下三等客舱,全船用电气灯,一切器具悉照上等公司船置备。光绪十六年(1890),招商局从英国买回新客货轮“新裕”号,行驶沪津线。时《申报》称该轮:“长二百五十英尺,左舷至右舷宽三十六英尺,船中约有中国官舱六间,皆精洁无比。上舱之房二十四间,大舱之房十八间,每间皆有风筒,故尤为爽气,并有散铺百数十处,共可搭客四五百人,装货约可一千余吨。总吨一六二九吨,每点以行十四锘点,约合中国五十里左右……今新裕船吃水仅八尺有余,即使满载亦不难鼓轮直入(大沽口),无濡滞之虑。其机乃单轮,极为坚固更灵巧,有马力一千五百匹。有自来风,盖船上各房间所设之风筒所以爽气者,皆为此物为之……此船之佳处,在乎吃水浅而装载多。”
清代末年的严修(www.daowen.com)
有关“新裕”轮,天津耆宿严修先生在《日记》中有过记载。1899年,严修卸任贵州学政后归乡,到上海后,应族叔严筱舫(曾任长芦盐运使)之命,拜访轮船招商局会办顾肇熙(字缉廷)。由于顾肇熙曾在直隶为官办理赈灾,与严修的父亲严克宽相识,严修故以愚侄自称。严修恳请顾帮助订“海晏”轮的船票归乡,顾称此时参加晋京会试的江南举人太多,劝他缓几天乘“新裕”轮。严修以随行乡人尹澄甫参加会试为由,定了“海晏”轮两个船舱。后来得之“海晏”船虽订,但有2000人在上海等船,在严修住的泰安栈就有300余人。当时,船未抵岸,就有人携带行李等候。恐怕船到后不容分说,一拥而上,连存行李的地方都没有。严修听后,与尹澄甫商量,请他先乘“海晏”回乡,自己再稍候两三天,乘“新裕”回津。为此,他派人到顾肇熙处说明,退“海晏”船舱一间。3月18日,“海晏”轮到,他派家人将一些行李送上,并同尹澄甫看“海晏”船。时有一人为占舱与船长争论,并动起手来。严修担心“海晏”轮船舱被占,又到招商局见“海晏”号船长吴蟾青,见其手持一名单,内载“严大人”占一船舱。并告之放心。吴蟾青言“海晏”号“初八遇大风,甚可惊惧,两铁条系一划船于顶,被一浪打断飘去,船底洋布包满地翻滚,幸是下舱无居客,否则不知伤几许人矣”。又说海河正月已开河(解冻),二月反冻,据天津六七十岁老人言,这是二三十年来没遇到过之事。还说“新裕”等船有40多个舱,而“海晏”仅20多个。“海晏”最快,“普济”号先开两日,而在其后到津。3月19日,“新裕”船票来,严修向招商局订上舱两间,下舱四床一间。
3月21日,严修让仆人清点行李,以小驳船送上轮船,由栈房小工负责搬运。3月22日开船,送行的朋友很多。上船后,发现“新裕”轮上的举人也很多,船很拥挤,行李往往堆至舱顶。严修舱外有一人,将堆行李于栏杆之内。严开窗相问,称南海康姓,到北京访人。再细问,方知此人是康有为的侄子(其实是兄弟,戊戌六君子之一)康广仁,随梁启超同行。因梁启超有病,故左右守护之。不一会儿,梁启超随康广仁来拜访,谈了一个多小时。康广仁称,这几天没说多少话,今天说了顶好几天。后来,严修还专程到梁启超的舱里拜访,遇到《蒙学报》主笔汪甘卿。
“新裕”轮过茶山时有些颠簸,严修就枕而卧。半夜,船长许楚卿率茶房推门入,称有人要拼房,被严修婉言拒绝。船上的水手多为天津人,严修舱的茶房靳姓住河东官讯,官舱茶房刘顺住河北院署东,货舱管理张云路住塘沽,而且刘顺认识严修的好友宋则久,称“宋爷无嗜好,日惟向书上琢磨”。茶房照顾周到,晚上靳茶房送来挂面汤一碗,严修吃了一碗,感觉佳美无匹。当然,要付茶房小费(酒钱)。大酒钱,通舱的茶房均分,小酒钱本舱的茶房四人分之。严修除付小酒钱1元外,又付靳茶房酒钱2元。24日半夜至大沽口停船。25日大雨中,船开到塘沽。听说每次进口不能靠火车站码头,多以驳船运行李。据张云路称,这次船驶得比往日快,又停在塘沽车站码头,是因为有盛京堂(盛宣怀)的公子在船。随后,严修雇人将行李搬上火车,买票8张,他与管家乘头等客座,其余仆人等乘二等座。11点半开车,下午1点半到老龙头火车站。
光绪十七年(1891),招商局向英国轧礼船厂订造“新丰”“新济”两艘客货轮。均为两层船舱的暗轮钢船,造价共5.35万英镑,于次年先后抵沪。其中“新济”轮长79.3米,宽11.3米,深6.7米,1707总吨,装货1300吨,载客665人,吃水4.4米。光绪二十三年(1897)后,招商局又购“泰顺”“飞鲸”“遇顺”三艘轮船,其中“泰顺”1962吨,载客600人;“飞鲸”1539吨,载客532人,两船航行津沪航线。
1899年,招商局有“海晏”“丰顺”“拱北”“普济”四船航行津沪航线。1902年7月《大公报》刊登《长发栈出口轮期预报》:“绍兴,二十四往烟申,太古公司;海晏,二十四往烟申,招商总局;广济,二十四往烟申,招商总局;飞鲸,二十六往烟申,招商总局;连升,二十五往上海,怡和洋行;盛京,二十五往烟申,太古公司;泰顺,二十五往烟申,招商总局;武昌,二十五往烟申,太古公司;安平,二十七往烟申,招商总局;新裕,二十八往烟申,招商总局;新济,二十八往烟申,招商总局。”由此可见,开往烟台、上海的客船,太古洋行有“绍兴”“盛京”“武昌”三船,怡和洋行仅有“连升”一船,而轮船招商局有“海晏”“广济”“飞鲸”“泰顺”“安平”“新裕”“新济”七条船。另据《大公报》1903年5月《长发栈出口船期预报》:“广济,初八由天津往上海;新裕,初五由天津开上海;连升,初五由天津往上海;飞鲸,初八由塘沽开上海;景星,初六由塘沽开上海;海晏,初五由塘沽开上海;阜生,初七由天津往广东;甘肃,初六往上海;盛京,初五往烟台、上海。”由此可见,又有“景星”“阜生”“甘肃”等新船,不仅有专行上海的,还有往广东的船。后来,招商局还有“海定”“爱仁”等船,可见津沪客运航线不仅繁忙,而且还不断延展。
1912年,津浦铁路全线筑成通车,往来于津沪之间客运轮船减少。但也有例外,抗战胜利之初,津浦铁路尚未畅通以前,旅客多取道海上,沪津航线客商众多。招商局因此将新接收的Corvettes舰三艘(船价24万美元)加以改装,命名为“锡麟”(原名大统)、“秋瑾”(原名大经)、“元培”(原名大纯),用以开航沪津特快班轮,自1947年4月下旬起,每旬对开3次,航程700多海里仅需50小时,旅客称便。此型轮船长76.9米,宽11.1米,型深5.3米,1476总吨,满载吃水4米,航速16节,主机为往复蒸汽机,2750匹马力,日耗油量约28吨,1943年造于加拿大。因原先作为军事护航商船之用,船身瘦小,航速较快捷,装有雷达等先进导航设备。改装后,客舱分特等A、B两级与三、四等,可载旅客300余人。货舱极小,除装运旅客行李外,只能载货200吨。
品读以上文字,不难看出招商局津沪航线昔日的繁荣。特别一些名人留下的文字,有日记、有诗词,都是他们当年的真实经历与感受,在今天已成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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