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世界给了我们一个阴郁的故事。我们的文化将自相矛盾塑造为可耻之事,认为可能在科学中造成灾难。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逝水年华》中,有位半退休的外交官德诺波侯爵(Marquis de Norpois)。他和传真机发明前的所有外交官一样,是社会名流,大多数时间流连在沙龙里。小说叙事者提及德诺波先生在某些问题上,公开说出自相矛盾的话。别人提醒他先前的立场如何时,德诺波却似乎不记得曾经那样表示过。普鲁斯特痛斥他说:
德诺波先生不是在说谎。他只是忘了。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话,有样学样告诉你的话,或者被激情包围时说过的话,忘得相当快。这些事情会变,你的记忆也跟着变了。比外交官更严重的是政治人物,他们不记得以前某个时候发表过的意见,然而他们撒下的小谎,可归因于野心过大,而非记不得了。
德诺波先生前后表示了不同的意见,便被塑造成该引以为耻的形象,普鲁斯特没考虑到这位外交官可能真的改变心意了。我们被认为应该忠于自己的意见,否则便是背信弃义之人。
我却觉得德诺波先生应该当交易员。贝比奇(Nigel Babbage)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交易员之一,他有一种优异的特质:他的信念完全不受路径依赖(path dependence)的观念束缚。他可能一时冲动买进几个小时前才强烈断定会下跌的某种货币,但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什么事情改变了他的心意?他认为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www.daowen.com)
这种特质表现得最明显的公众人物是索罗斯。他的长处之一是以相当快的速度修正自己的意见,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从以下的逸事,可以看出索罗斯能够弹指间推翻前见。法国花花公子型交易员侯让(Jean-Manuel Rozan)在以小说形式包装的自传中谈到这件事:主角(侯让)以前常在长岛的汉普顿斯(Hamptons)和索罗斯打网球。索罗斯“年纪较大,带着奇怪的口音”,有时他们会聊起金融市场,但主角起初不知道索罗斯的分量和影响力。有个周末,索罗斯在谈话中表示非常看坏后市,并讲出一连串复杂的道理,主角听不懂。索罗斯显然在市场中卖空。几天后,市场暴涨,频创新高。主角担心索罗斯建立的头寸可能赔钱,下次打球碰面时问他是否有所损失。“我们大赚了一票,”索罗斯说:“我改变了主意,不但回补空头头寸,还建立起很大的多头头寸。”
几年后,同样这个特质对侯让造成了不利的影响,几乎毁了他的事业生涯。20世纪80年代末,索罗斯给侯让2000万美元(当时是很大一笔数目)去投机,侯让借此创立了一家交易公司。几天后索罗斯到巴黎,他们在共进午餐时聊到市场,侯让发现索罗斯的态度变得相当冷淡。之后索罗斯把钱全部撤回,没做任何解释。索罗斯这类真正的投机者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的行为缺乏路径依赖。他们完全不受过去的行为束缚,每一天都是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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