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回顾我早年在纽约当交易员的日子。刚踏进这一行时,我任职于瑞士第一波士顿投资公司(Credit Suisse First Boston),那时公司位于五十二街和五十三街、麦迪逊大道和公园大道的街区中间。虽然位于中城,它还是被称做华尔街公司,我则向人表示,我在“华尔街”工作。幸好一天只需要到真正的华尔街两次,那是新泽西州纽华克以东,我看过最令人厌恶的地方之一。
那时我二十来岁,住在曼哈顿上东区一栋书满为患,除此别无他物的公寓里,每天早上搭黄色出租车上班,在公园大道和五十三街的路口下车。有一天,不幸(或许应该说是很幸运)搭上一辆出租车,不管我用什么语言,连出租车英语都用上了,司机还是听不懂。我试着要他在七十四街和五十三街之间往南走,但他顽固地再往南多走了一个街区,逼得我只好利用五十二街的入口进公司。那一天,由于汇率激烈波动,我操作的投资组合赚了很多钱。那是我年轻时最美好的一天。
隔天,一如往常,我在七十四街和第三大道的街角挥手招出租车。前一天的那个司机不见踪影,或许已被驱逐回老家去了。真是不巧,因为我有个无法解释的念头,想要谢谢他对我做的那件好事,还想塞给他一大笔小费。上车后我告诉那位新司机,载我到五十二街和公园大道的东北角,也就是前一天我下车的那个地点。我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惊讶不已……但已经太迟了。
看着电梯镜子中的自己,赫然发现我还打着前一天那条上面沾了咖啡污渍的领带。我体内有另一个我,显然相信从这个入口上楼、打这条领带与前一天的市场走势之间有强烈的因果关系存在。我为自己的行为举止像个骗子、犹如扮演别人角色的演员而忐忑不安。我觉得自己是个假道学。一方面,我的谈吐像是具有明确科学标准、一心一意专注于本行的概率论者;另一方面,我和那些蓝领的场内交易员没有两样,依然抱持盲目的迷信——接下来我是不是该去买张占星天宫图?
细思之下,在那之前,我这个期权方面的专家、冷静的概率计算者、理性的交易员,仍被轻微的迷信支配着!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在没有大害、温和的迷信指引下行动。我相信,这种迷信是我的东地中海血统灌输给我的,例如:没有接好别人递过来的盐瓶,可能有口舌之灾;听到别人恭维时要摸一下木头;还有其他许多流传了数千年的黎凡特[1]信条。但是和这个古老海洋所孕育传播的许多事情一样,我对这些信条夹杂着肃穆却不相信的心情。我们认为它们更像是一种礼仪,而不是真的为了防止幸运之神转向的重要行动。迷信能在日常生活中注入一些诗意。(www.daowen.com)
叫人忧虑的是,这是我首次注意到迷信不知不觉中已潜进我的专业生活。我这一行就像保险公司,根据定义清楚的方法严谨地计算赔率,收入来源得自那些不够严谨、被某些“分析”蒙蔽,或者相信命运之神特别眷顾自己而轻率行动的人。但是我这一行充斥着太多的随机现象。
我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出现所谓的“赌徒的迷信”,而且虽然细微且几乎难以察觉,却正在迅速地累积。在那之前,这些小小的迷信都逃过我的法眼。我的心似乎一直想从脸部表情和事件的结果间找出某种统计上的关联。比方说,在我发现自己有轻微近视并且戴起眼镜之后,收入也同时开始增加。虽然除了晚上开车之外,眼镜不是很有需要,甚至没有用处,但我还是一直戴着。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反映我内心深处相信绩效和眼镜之间有某种关联。在理性上,这种统计关联性是骗人的,因为样本很小。但是这种天生的统计本能,并没有因为我在假说检验上的专长而有所抑制。
有些赌徒相信赌博的结果和某些身体动作之间有一些不自然的关联,据而发展出一些扭曲的行为。在操作衍生性金融商品的这一行,“赌徒”一词是很损人的用语。此外,我觉得赌博的最好定义是,不管赔率对他有利还是不利,行为者面对随机结果都能获得刺激的一种活动。即使赔率对赌徒显然不利,他有时还是相信命运之神会特别眷顾而义无反顾。一些思虑非常缜密的人意外地在赌场被人撞见,就是这个道理。我甚至认识一些世界级的概率专家养成了赌博的习惯,把他们所有的知识都抛诸脑后。比方说,以前一位同行是我所认识最聪明的人之一,却经常前往拉斯韦加斯,在赌场眼里他显然是只大肥羊,所以赌场才会毫不吝惜地提供豪华套房和交通工具给他使用。在建立很大的操作头寸之前,他甚至会请算命师预卜吉凶,而且还想要我们老板出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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