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霍夫(Victor Niederhoffer)有如财务学领域中的培根。他率先反对芝加哥大学的学习蜘蛛网,以及20世纪60年代虔诚信奉的高效率市场理论。他与金融理论家持有的经院哲学相反,致力于观察资料,希望从中找到异常现象,而且真的找到不少资料,写出深具洞见的《投机客养成教育》(The Education of a Speculator),在充满随机性的事业生涯中大放异彩。此后,称做“统计套利客”(statistical arbitrageurs)的一批交易员崭露头角,早期的大人物和操作最成功的都是他的信徒。尼德霍夫曾经栽过跟头,但他的一些信徒表现得很好,因为他们把严谨的态度和方法论加进统计推论中。换句话说,尼德霍夫的经验论少了一些方法论。
我得承认,虽然我的见解和他不同,却受到他的经验论启发,对我的知识成长大有助益。1996年,尼德霍夫向我指出:任何“可检测的”陈述都应该加以检测,我的操作风格从此有了转变。他的建议一语中的、其理至明,但我一直没有那么做。可检测的陈述是指能够将其细分成量化的成分,并对它们进行统计检查。例如,有句老话说:
车祸经常发生在家的附近。
为了知道这句话对不对,我们拿车祸发生的地点与驾驶人住处的平均距离来检验这个命题,比方说,约有20%的车祸发生在离住处半径12英里的范围内。但是在解释时,我们必须十分小心谨慎才行。天真的解释者会说,和在远地开车比起来,在住家附近开车发生车祸的可能性较高。这正是经验论天真无知之一例。为什么?车祸常发生在离家近的地方,可能只因为人们较常在住家附近开车,例如有20%的时间是在离家半径12英里的范围内。
从那一天起,凡是可以检测的命题,我都会去检测,而这得感谢我那台极少用于非运算工作的计算机。不过尼德霍夫和我之间的差异仍然很大:我是用数据去否定某项命题,而不是去证明它。我是用历史去驳斥,而不是去确认某项推测。比如下列陈述:
在提出预测的这3个月内,市场绝对不会下跌20%。
这个陈述可加以检测,但就算证实,也毫无意义。我可以找到反例,在数字上否定这个命题,但单单因为过去的资料中,在任何3个月的期间内,市场从未下跌20%,我没办法接受这句话。
我们回头谈黑天鹅问题,先看下列陈述:(www.daowen.com)
陈述A:没有一只天鹅是黑的,因为我看了4000只天鹅,没看到一只是黑的。
陈述B:并非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
不管这辈子我已经看过多少只白天鹅,以及将来会再看到多少只白天鹅,都没办法根据推理,说出陈述A那样的话——除非我有幸看过天底下所有的天鹅。但是只要在我的样本中发现一只黑天鹅,陈述B就可以成立。事实上,在澳大利亚见到乌黑的黑天鹅(cygnus atratus)后,陈述A已遭否定!读者由此可以了解波普尔的理论:这两个陈述有强烈的不对称性。这种不对称性存在于知识的基础中,也存在于我在交易员工作中处理随机现象的核心里。
下面的归纳性陈述说明了不以逻辑方法解读过去的资料所产生的问题:
我刚对布什总统的一生做了彻底的统计检视。58年来,总共观察了21000次,他没有一次死掉。因此我可以宣称他长生不死,而这具有很高的统计显著性。
虽然尼德霍夫和我的交易方式南辕北辙,他经手的许多金融商品最后都由我持有,但我对他仍非常敬重。他靠卖价外期权(out-of-the-money option)为生;我则靠买进它们为生。卖出价外期权是赌某个事件不会发生;但我买进价外期权,则只赌它可能发生。他试着赚取稳定的收入,我则喜欢偶尔一次来个大丰收。
虽然我们看起来是截然不同的交易员,表面上却有许多相同的个人特征。或许这些事情值得一提,因为我们都把个人的特征纳为交易的一部分,而且对于一般人所说的“工作”和“玩乐”的分野,不怎么在意。我们都试着活在经营科学实验室的错觉底下。我们都喜欢与学者、科学家为伍,不喜欢和商人待在一起;和成功的科学家交谈可以避免我们的思想变得呆板。我们都想过着维多利亚绅士型学者的生活,书籍散落四周,借以避开20世纪常见的许多纷扰。我们都努力凸显个人不俗的气质,以免在知识水平上看起来和群众没有两样。我们都很喜欢每天运动。尼德霍夫仿效的是维多利亚时期的绅士,他崇拜的英雄高尔顿(Francis Galton)是达尔文的表兄弟,对应用统计学贡献卓著。而我就像真正维多利亚时代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古典主义者,且迄今仍沉湎在希腊罗马文化中,我崇拜的英雄大多是文学人物。我们都极力避开媒体、电视和报纸,但尼德霍夫更是讨厌它们。我们都不喜欢闲谈扯淡,视之如瘟疫,因为那表示出现太多“混为一谈表”左栏的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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