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的事情不是做得不够多，而是做得不够少；我们的技术不是不够全面，而是不够精纯。

孔子年轻时曾跟师襄子学琴。师襄子教了他一首曲子后，他每日弹奏，丝毫没有厌倦的样子，手法从生疏渐至熟练。

过了十天，师襄子对他说：“这首曲子你已经弹得很不错了，可以再学一首新曲子了。”

孔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我虽然学会了曲谱，可是还没有学会弹奏的技巧啊！”

又过了许多天，师襄子认为孔子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乐曲也弹奏得更和谐悦耳了，就说：“你已经掌握了弹奏技巧，可以再学一首新曲子了。”

孔子说：“我虽然掌握了弹奏技巧，可是还没有领会这首曲子的思想情感。”

又过了许多天，师襄子来到孔子家里，听他弹琴，被他精妙的弹奏迷住了。一曲终了，师襄子长长吁了一口气说：“你已经领会了这首曲子的思想情感，可以再学一首新曲子了。”

孔子还是说：“我虽然弹得有点像样了，可我还没有体会出作曲者是一位怎样的人啊！”

又过了很多天，孔子请师襄子来听琴。一曲既罢，师襄子感慨地问：“你已经知道作曲者是谁了吧？”

孔子兴奋地说：“是的！此人有魁梧的身躯、黝黑的脸庞，两眼仰望天空，一心要感化四方。他莫非是周文王？”

师襄子既惊讶又敬佩，激动地说：“你说得很对！我的老师曾告诉我，这首曲子就叫作《文王操》。你百学不厌，才能达到如此高的境界啊！”

能够在专业方面有杰出成就的人，生涯往往可能是最“无趣”的。他们从职业之初开始做一件事情，反复磨炼，没转行，没跳槽，无职业规划，不和人竞争……突然有一天，他们声名鹊起，就成了高手。这就是一种工匠的状态。

小野二郎就是这么一个人。2011年，日本拍了一部名为《寿司之神》的纪录片，说的就是他的故事。

小野二郎生于1925年，他做寿司做了60多年，现在已经90岁高龄了。他的寿司店在东京银座地铁站旁边，只设10个坐席，每顿饭人均最低消费3万日元（根据2015年9月汇率，约合1590元人民币）。他的寿司店被评为米其林三星级——“值得专门为它安排一次国家旅行”的餐厅，要提前一个月订座位。小野的餐厅也是世界上四十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中最小的一间，并且餐厅厨师是这些餐厅中最老的一位。

当年有人抗议说：米其林三星怎么会给一间只有10个座位的餐馆？评委会解释道：你去过就知道。(www.daowen.com)

小野的寿司店每天会提前安排客人的座次，让食客按照年龄、男女调整好位置。这样在上寿司的时候，后厨能够按照男女的顺序，捏出食量不同的寿司。“这样不会打乱吃寿司的节奏。”小野说。如果注意到有客人是用左手拿寿司的，下一次上寿司的时候，他会从另一边上。

制作寿司最难的步骤是什么？不是前台的捏制，而是食材的准备。小野寿司的米饭是从专业米贩那里购入的精制米，用高压压制，放入醋保持双花。最后放在保温的罐子里——寿司的饭粒温度要维持在人的体温。与小野寿司店合作的海鲜商人，都是“只卖这个”的——卖虾的只卖虾，卖章鱼的只卖章鱼，卖海鳗的只卖海鳗。“整个市场每天只有大概三公斤的野生虾，我会全部留给他。”一个卖虾的老板说。“最好的金枪鱼只有一尾，我们会卖给他。”鲔鱼老板说。

小野寿司的团队一共有6个人，刚进入的学徒要学习的是用手工拧毛巾送给客人。只有等到能拧好毛巾，才能学习碰刀和鱼，再这样10年过后，才会让你学习煎一个蛋糕。小野二郎的长子小野祯一已经60多岁了，现在还未出师。

“起初我认为自己没问题，但是一开始我就做砸了……我做了三四个月，做了二百多个失败品。当我真的做出一个合格品时，我高兴得哭了。”资深学徒中泽已经当学徒二十多年了。

小野站在寿司台前，亲手给每个客人捏寿司。他设计出了寿司的最佳赏味顺序：第一乐章是经典寿司，如三文鱼、比目鱼：然后是第二乐章的即兴，按照时令节气的海鲜来上，如针鱼、章鱼：结尾的章节是一些传统菜式，如海鳗、煎蛋糕。客人全部吃完以后，小野二郎带着长子小野祯一会站在门口，和每一个离开的客人鞠躬告别。

“一旦你选定职业，你必须全心投入工作之中。你必须爱自己的工作，你要穷尽一生磨炼技能，这就是成功的秘诀，也是让别人敬重的关键。”

“向前看，超越自己。始终努力，精益求精、努力不懈地提高自己的手艺，这就是他教我的事。”小野祯一说。

小野二郎不准备退休，他没有别的休闲方式。他每天早上5点起来，晚上10点多回家。他想继续做寿司，直到做不动为止。他认为自己还能做出更好的寿司。追寻职业深度的人，以全部精神贯注于一点，却能由此一点而收获整个世界。

美食作家山本义弘说，伟大的厨师如小野二郎，有以下五种特质：第一，对待工作认真，维持最高水平的表现；第二，一心提升自己的技术；第三，爱干净；第四，他们是领导者，而非合作者，他们固执坚守自己的方式；最后，他们怀抱热情。

不仅是伟大的厨师，德胜洋楼公司的每一位合格员工的身上都具有工匠精神，这一点从德胜的价值观中已经显而易见——诚实、勤劳、有爱心、不走捷径。

在聂圣哲先生看来，很多人好走捷径、耍小聪明、不遵守规定等是导致企业无法做强的重要原因，因此，员工首先要培养工匠精神，把工作做到精细和纯熟。在德胜，质量永远是第一位的。正如我们在波特兰小街参观所观察到的一样：所有的螺钉都整齐划一，呈十字对齐，在木板上的两个钉子之间的距离都是6英寸，不多不少。

这种工匠精神的建立和保持，在德胜管理中有诸多细节体现。比如，公司要求员工经常在心里默念两句话：一是“我实在没有多大本事，我只有认真工作的态度”；二是“我怎么又耍小聪明了，这样真的好危险”。

德胜要求工人能用硬木做出房车的隔离门和窗，不差毫厘；在木结构洋楼的建造上，提倡学习德国的建造技术：板和板的误差控制在0.01毫米之内。对德胜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德胜的木工学校，那里是培养德胜专业人才的摇篮。如果想培养一个优秀的木工，德胜认为至少需要6年的培养期；如果要达到“盲工”^[1]的程度，至少需要10～15年。目前德胜有20多位盲工。

而对于工匠精神的保持，程序中心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为保证德胜洋楼的品质，德胜在2004年提出建立专门的程序管理机构——程序中心。聂圣哲极其推崇程序管理，他提出一个口号：“蔑视程序的人永远是德胜的敌人，我无比地鄙视和仇恨不遵守程序的人。”他还打了一个比喻：程序问题就是上厕所问题，上厕所就得按程序办事。程序中心的工作是把复杂的问题分成简单的细则，然后以高标准和极其认真的态度去处理它。德胜这些年来从行政管理到工程管理，从营销管理到人力资源等，一切都要走程序化管理之路。德胜规定：“一件事情即使做成功了，但如果没按程序做，也等于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