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曼之所以想要将持有的股票出售给公司,既是为了实现政治抱负,也是因为日益不佳的身体健康状况。对此,消息敏锐的皮埃尔自然心知肚明。但他更清楚,即便数年间没有过问公司的事务,科尔曼毕竟还是科尔曼,多年积淀的商业智慧,决定了他绝不是会轻易就范的对手。更不用说,暂居自己身后的阿尔弗莱德,也一直在虎视眈眈。
面对着天赐良机,却又要顾及身前身后的对手,皮埃尔应该怎么做?他思前想后,终于拟定了收购公司的作战方案。
直到1914年12月中旬,皮埃尔还是没有正式回复科尔曼。但他却私下派出弟弟小伊雷内,向科尔曼提出以每股125美元的价格,买下其手中的股份。
从小伊雷内坐下来开始,科尔曼就知道是皮埃尔的试探,当他听到这个报价数字后,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断然否决了。小伊雷内面带尴尬地离开了他在纽约的豪华办公室。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阿尔弗莱德的耳中,他默默地在纸上写下125这个数字,并划下重重的横线,随即用笔尖在纸面上敲击了两下。他并不清楚,这恰恰是皮埃尔希望他记住的信息。
12月23日,杜邦公司财务委员会召开会议,讨论科尔曼出售股权的提议。阿尔弗莱德表示,自己同意购买科尔曼的股票,他又瞟了一眼皮埃尔说,“不过,我们认为,在这个时候,每股买价高于125美元是不合理的”。
皮埃尔故意装出一副吃惊而心虚的样子,这让阿尔弗莱德很是得意。但他在会议记录上签下名字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未能被完全忠实地记录,而是有意被略去了“在这个时候”。他更不知道,即将起草写给科尔曼的回复函,也不会有这句话。
12月底,皮埃尔终于写信给科尔曼:
“亲爱的科尔曼:
我一直想写信告诉你关于财务委员会接受你的提议一事。遗憾的是,虽然阿尔弗莱德在你离开时还赞成该计划,但在会议中他却否决了。我想,最好还是把事情暂停一下,等我们见到面时再安排。”
与信件一起被寄过去的,还有会议记录的影印件。科尔曼果然对此中计。1月6日,他回信说,对阿尔弗莱德的态度感到很失望,并指责阿尔弗莱德居心叵测,公报私仇。作为发泄,他甚至表示,自己要撤回对公司年轻经理人员提高待遇的建议。
皮埃尔立刻回信,表示自己正在努力平衡,一切都能够按照推进云云。当然,这些其实都是他用来拖延时间的策略。
2月10日,财务委员会再次举行会议。快要结束时,阿尔弗莱德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和科尔曼围绕股权收购的谈判进展如何?”
“吹了。”皮埃尔言简意赅地回答说。
“怎么会吹?什么时候的事情?”阿尔弗莱德迷惑不解。
皮埃尔也装作一脸无辜:“就是你12月底拒绝他的价格不久啊!”
阿尔弗莱德顿时发作了:“你要知道,我并没有拒绝!只不过是价格上有分歧!我的理解是,你会转告科尔曼,我们提出每股125美元价格是最适当的价格!”
皮埃尔镇定地说:“我不是这样理解的。我认为,你明知道他接受不了这个价格而这么说,所以你其实是拒绝了他的建议。”
财务总监拉斯科布立即打起了圆场,表示自己还会努力去同科尔曼接触讨论,阿尔弗莱德耸耸肩,他意识到也只能如此。
表面上,收购的事似乎就此暂停了。但对皮埃尔来说,计划才推进到第二步。
2月17日,拉斯科布在家里迎来了不速之客——科尔曼的心腹李·登哈姆。(www.daowen.com)
登哈姆开门见山地说:“科尔曼先生还是希望能出售4万股股票。这是去年年底开始他就同皮埃尔先生交流过的想法。那时,公司股票市值160美元一股,现在,至少可以卖到200元一股了吧!”
拉斯科布心领神会,他知道,这段时间,皮埃尔其实一直在设法拖延,从而进行秘密筹款。现在,用来收购股权的现金完全充裕了。
“好的,我会马上同皮埃尔先生商量并给您答复!”
第二天,在皮埃尔家中,由拉斯科布召集了秘密会议。参会者有皮埃尔的两个弟弟小伊雷内和小拉蒙,还有妹夫罗伯特·卡宾塔,家族成员小亚历克斯·杜邦和阿尔杰农·杜邦。这六个人几乎占据了公司股东中家族成员的一半,而除了老资历的阿尔杰农,其他都铁定无疑是皮埃尔的支持者。
拉斯科布环视一圈,以皮埃尔代理人的口吻说道:“先生们,科尔曼还是打算将自己拥有的股票卖掉!我建议,由各位同皮埃尔先生联合承购,吃掉科尔曼的股份,不知道大家如何看?”
阿尔杰农干咳一声,用干瘪的声音说道:“拉斯科布先生,你应该知道科尔曼的股份,最少也要值1000万美元。如果能联合收购自然好,可我们能凑到这么多钱吗?”
拉斯科布信心十足:“皮埃尔先生和我都很清楚这个问题,不过,这笔资金并非不可能筹集到!只要给我们一定的时间就行了。不然,如果被……”
拉斯科布故意没有说出阿尔弗莱德的名字,但所有人都清楚他在暗示什么:如果被科尔曼找到阿尔弗莱德谈,而阿尔弗莱德又收购了公司,那么在座所有人的地位和财富都会大为下降。
经过短暂的权衡,每个人都同意认购一定的出资,拉斯科布完成了自己的说客任务。
与此同时,皮埃尔通过摩根公司,以杜邦公司的股票为抵押,向华尔街的银行进行了贷款,凑够了自己的那份收购现金。为了保持对杜邦的控制权,避免股份过于分散。皮埃尔专门创办了杜邦证券公司(后改名为克里斯蒂安娜证券公司)进行控股。
1915年2月22日,皮埃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买下了科尔曼手中股票,包括63300股普通股,14600股优先股,总共付给1390万美元,其中现金800万美元,兑现票据590万美元。至此,皮埃尔成了杜邦公司的实际总裁,他随即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人事、任免干部。同时,他还向家族股东发出邀约,邀请他们用手中的杜邦股票,换取控股公司的股票。
对于皮埃尔的行动,阿尔弗莱德始终蒙在鼓中。他过分自信地认为,在面对科尔曼时,皮埃尔和自己起码在大方向上是一致行动的。直到2月28日,他打开报纸,看见一行清楚的大字:“杜邦公司易主!科尔曼·杜邦出让全部股票给皮埃尔·杜邦及公司其他成员!”
阿尔弗莱德无法容忍这一切,他向皮埃尔提出交涉,认为以公司的名义买下了科尔曼手中的股票,自然应当转到公司账上。但皮埃尔却对此置若罔闻。
无奈之下,阿尔弗莱德决定将矛盾公开化,以诉讼形式谋求对公司的掌控权。1915年9月,阿尔弗莱德在联邦地方法院起诉皮埃尔·杜邦,理由是渎职嫌疑,即皮埃尔通过摩根公司从华尔街的信孚银行等15家银行贷款850万美元,而在此同时,杜邦又向这些银行中的11家预托了同额资金。
在诉讼过程中,华尔街的好几位银行家都出庭作证,包括乔伊斯国际银行总裁阿尔伯特·威金、信孚银行常务董事斯瓦德·普罗沙等人。他们的证词无一例外地对皮埃尔更为有利。
1917年4月,地方法院做出判决。在公证人监督下,主审法官宣布了一个不温不火的判决:杜邦公司董事会应立即进行重新改选。
由于判决中规定,科尔曼所出售的股权表决权,在此次改选中不起作用。从表面上看,皮埃尔和阿尔弗莱德手中所拥有的股票不相上下,但实际上,由于皮埃尔一直主导着公司大局,而四年来公司通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获得的收益,让股东们非常满意,于是那些应该原本中立的表决权,几乎全都倾向于皮埃尔。
1917年10月10日,改选结果水落石出。皮埃尔以21.2587万股对阿尔弗莱德14.882万股,获得了无可辩驳的胜利,正式就任杜邦公司总裁。至此,兄弟对簿公堂的戏份终于大幕落下,杜邦帝国迎来了新的主人。此时,杜邦的股票已经飙升到每股900美元,是收购科尔曼股份时的4.5倍,凡是选择站在皮埃尔一边的股东,无不赚得盆满钵满。
有赢家就有输家,科尔曼试图在纽约政坛努力攀登的尝试还没有开始,就让他在经济上损失惨重,因为如果他能够等半年再出手股票,他所获得的将不是1400万美元,而是5800万美元。同样,阿尔弗莱德虽然似乎获得了道义上的胜利,但却失去了在杜邦董事会的席位,更失去了副总裁的职位。1922年,他终于搬出了尼莫尔别墅,离开了特拉华州,与艾丽西亚一同迁往佛罗里达,在那里,他会建立起另一个杜邦的旁系王朝。
当上述两位失意者开始忘记过去,选择新的生活时,始终不屈不挠的皮埃尔·杜邦,正在建立属于他一手主宰的秩序。从此之后的60年岁月中,他不仅能统治杜邦帝国,还会在幕后掌管特拉华州的经济和政治。从科尔曼精心设计的起点开始,他会进一步整合家族手中掌控的资源,创立美国最早的现代化大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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