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物质基础。乡村振兴的落脚点是农民生活富裕，而生活富裕的关键是农业增效、农民增收。农民增收离不开农业增效，离不开产业发展。只有产业兴旺，农民才能富裕，乡村才能真正振兴。正因如此，党中央在十九大报告中将“产业兴旺”作为乡村振兴五个总要求的第一个。

长期来看，农业的进步主要靠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但生产关系的调整也会释放农业发展的潜能，从而为下一次生产力的提升做好准备。这从中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释放了绝大部分的经济发展潜能，并支撑了后续的城市和工业改革中可见一斑。而且以农业科技反映的农业生产力水平，是一个长期积累的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短时间内难以取得重大突破，对产业兴旺和乡村振兴主要是潜移默化的长期影响。因此，从生产关系上着手，调整农业的经营模式，拓展其功能，是一个可行的方向。农业是一个具有很强特性的产业，要想快速发展，形成兴旺局面，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在单位产值不变的情况下，扩大单个主体的经营规模，从而做大经营收益，美国农业主要是这种模式；二是在不扩大经营规模的情况下，通过改种经济价值更高的作物甚至改变耕地用途，或者创新农产品销售渠道，提高单位经营面积的市场价值，荷兰农业是这种模式的代表；三是既不扩大经营规模，又不改种作物类型，主要通过充分挖掘和借助农业的多功能性，促进农业产业链条延长以及向二三产业尤其是文化旅游产业等方面拓展，中国大陆大城市周边的生态采摘观光和台湾地区的民宿主要是这种模式。

近年来，由于农业生产成本不断攀升，而农产品价格稳中走低，农业经营利润持续大幅降低，甚至在2016年出现了亏损（见表2-1）。“种地赔钱”让土地流转明显降温。2016年全国土地流转面积为4.71亿亩，占家庭承包耕地面积的比重为35.1%，仅比2015年提高1.8个百分点，远低于2012—2014年4个百分点以上的年均增速，一些农民想出租土地却没人承接。据我们2018年1—3月在黄淮海农区20个县1019户农户的问卷调查发现，有375户农户（占比36.8%）想把正在种的一部分承包地租出去，却由于没人租（占比70.1%）或租金太低（占比19.5%）而只能继续耕种。另外，愿意种更多地的农户只有329户，占总样本的32.3%。即使务农能与外出务工经商挣的钱一样多，也只有499户（占比49.2%）农户愿意长期从事农业。上述数据表明，现在土地流转市场是买方市场——有众多的想出租土地的农户，但是愿意租地开展规模经营的农户较少，要么就是给的租金太低，相当多的农户不愿意长期从事农业。这意味着，想通过方式一，即扩大单个主体的经营规模来发展农业、提高农民的收入，目前看来已经陷入了困境。此外，农业结构性供给侧改革，虽然为通过方式二推动农业发展提供了政策契机，但由于农产品品种毕竟有限，而且很多农产品只能在某些地区种植，再加上全国耕地可以用来种植经济作物的只能是很少一部分，因此想通过种植结构调整或者改变土地用途来提高单位经营面积的市场价值，难以覆盖更大范围、更多作物，可能只能在个别地区、少数品种之间实现。

由于扩大规模受阻、调整结构受限，那么以延长农业产业链的方式，实现产业兴旺和农民增收，就值得重视。农业产业链，也就是农业产品产业链，是指农产品从原料、加工、生产到销售等各个环节的关联。延长农业产业链，是把原本农业从侧重农产品生产，一方面向上游的原料供应、科技服务等拓展，另一方面向农产品加工、销售等环节迈进。随着市场化意识的提高，有不少村庄或农民合作社积极延长农业产业链。黑龙江克山县仁发农机合作社以提供农机作业服务起步，后来借助自有农业机械的优势，以租赁或入股的方式，统一经营5万多亩耕地，其生产的优质马铃薯，以订单农业的方式供应给麦肯食品（哈尔滨）有限公司。在此基础上，2015年仁发农机合作社建设了玉米烘干塔，为自己和周边农户提供烘干服务，并联合当地7家合作社，注册了哈克仁发农业公司，负责把合作社生产的优质大豆、马铃薯进行初加工后销售。2016年5月，仁发农机合作社又与荷兰夸特纳斯集团签署了《中荷马铃薯全产业链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书》和《中荷马铃薯合作培训协议书》，启动了哈克仁发农业公司的马铃薯全产业链项目，从最初的马铃薯种植、销售，向集繁育、加工、种植、销售于一体的综合性生产企业演进。再如辽宁调兵山市施荒地村，在通过土地入股实现水稻规模种植后，又在2014年购置了设备，建设了稻米加工厂，并注册了“兵山大米”商标，向周边地区和农户销售优质大米，从单纯的规模化稻米生产，向可以分享更多产业链收益的加工、销售环节延伸。(www.daowen.com)

受产业盈利能力和发展空间的影响，延长农业产业链带来的收益容易遭受市场价格“天花板”的限制，潜力有限。为了充分发挥农村资源资产的特殊优势，实现农村产业兴旺，除延长农业产业链外，不少地方还基于农业的多功能性，借鉴产业融合、产业集聚的思路，多种方式拓展农业产业链。山东东平县南堂子村是电视剧《新水浒传》的主要取景地。为了发展乡村旅游业，2014年以来，南堂子村采取“固定土地股、变动户口股”的模式，成立了土地股份合作社，利用银行贷款对村庄进行旅游开发。为了激发各方的积极性，南堂子村设计出了兼顾土地、户口和劳动贡献的收益分配机制：土地股每年1000元/亩的保底收益加上年终分红；户口股随人口变动而变化，并仅参与年终分红；管理人员的收益，直接与当年合作社盈余情况挂钩。合作社优先安排本村村民就业。至2017年底，南堂子村的门票和鲜果采摘收入已经从几年前的10万元快速增长至500万元，合作社的年盈余达到了50万元，带动了本村及周边4000多人就业。

当然，延长农业产业链和拓展农业产业链，是相互融合而不是相互分割的。不少乡村一边积极延长农业产业链，一边大力发展和农业相关的其他产业，通过多样化、跨领域经营实现产业兴旺和农民增收。比如山东平度县杨家顶子村，自2007年在村主任杨某的带领下订单种植大葱起步，截至2017年，该合作社已发展蔬菜种苗繁育及种植基地2000余亩，并发展成为葱苗设施化栽培基地、葱苗及有关农资提供、大葱规模化种植、大葱种植技术指导、大葱统一销售的全产业链综合服务平台。不仅如此，杨家顶子村还注册成立农民合作社，承接政府扶贫项目资金及各类涉农项目。有了现代设施农业，再加上秀美的田园风景、大片水面，目前杨家顶子村已经成为平度县现代农业展示窗口和乡村休闲旅游基地，有多家培训机构和餐饮服务公司入驻园区，成为当地以产业推动乡村振兴的样本。此外，还有不少地方借助自身的优美生态环境，招商引资发展乡村休闲旅游业，比如浙江安吉县鲁家村，已成为全国乡村振兴的一个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