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全球化浪潮下的劳工、资本与国家:集权化的世界市场

全球化浪潮下的劳工、资本与国家:集权化的世界市场

时间:2023-05-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全球产业链的下游位置使得中国制造业尤其是代工产业利润微薄,资本家的让利空间有限,脆弱的生态导致劳资的零和博弈。2010年1月至8月,富士康陆续发生了17起自杀事件,造成13死4伤,所有自杀的富士康员工年龄均介于17到25岁。然而,自杀者的生命并没有对富士康工人的境遇产生实质性影响。

全球化浪潮下的劳工、资本与国家:集权化的世界市场

关于弹性积累,似乎有两个故事。

一个是西方的故事。新自由主义与“去监管化”的国家,让工人失去国家体制和立法的保护;“非工会化”的劳动力市场,越来越多的移民工、临时工和派遣工缺乏工会的庇护;经济危机与产业空心化,工人的就业机会减少,进一步降低了他们的议价能力。

对于西方世界的工人而言,他们在政治领域的权利逐步上升,在生产领域的权利却逐步下降。工人可以对政治家说“不”,却不能对企业家说“不”。具体表现为:一是工人运动的式微,新社会运动的兴起[25];二是工会的利益集团化,阶级色彩逐渐淡化,大量的移民工人被排斥在工会之外,工人出现原子化趋势,工人在资方面前越来越弱势;三是工厂体制的变化,弹性积累,灵活用工,工人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进一步边缘化。有组织的工人阶级逐步转变为无组织的“新穷人”。

与无产阶级相比,新穷人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阶级,他们缺乏基于职业和工作之上的认同感,不少人缺乏稳定的雇佣关系和劳动合同,他们以临时工、派遣工、散工的身份参与劳动过程,更像是工厂体制的外围成员。新穷人通常不是工会成员,缺乏集体行动和讨价还价的能力;他们是劳动力市场上的散兵游勇,游走在失业的边缘。经济景气时,他们尚能有一份聊以糊口的工作;经济衰退时,他们只能坐以待毙,等待经济海啸卷走自己仅有的一切。2008年金融危机袭来时,新穷人再也无法像他们的前辈那样组织起有力的工人运动,只能以近乎嘉年华的形式象征性地占领华尔街。新穷人模模糊糊知道问题之所在,但没有解决问题和改造世界的方案,也没有大规模社会动员的能力。归根结底,新穷人不是一个阶级,而是由各行各业边缘人组成的“乌合之众”。

工会的力量也在削弱。1981年8月3日,美国机场管理人员罢工,要求更好的工作条件、更高的收入,并要求将每周工作时间限定为32小时,持续3天的罢工使得每天1.4万多次航班中大约有一半停飞。8月6日,里根总统宣布这次罢工危害国家安全(peril to national safety),解雇了11 345名联邦航空管理人员(air traffic controllers)。通过解雇参加罢工的机场的管理人员,政府成功地平息了自1970年邮政工人罢工以来的最大联邦雇员大罢工。参与罢工、拒绝复工的员工被终身禁止从事航空业,代表机场管理人员的工会组织Professional Air Traffic Controllers Organization(PATCO)也被解散。这被历史学家认为是美国20世纪劳工史上标志性的事件。

美国劳动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的统计数字显示,2011年,美国有11.8%的工薪工作者——也就是1 480万人——是工会会员,这一数字低于1983年1 770万人——占工薪工作者20.1%——的水平。但是,这还是包括了公共部门会员队伍在内的数字。实际上,公共部门的工会成员比例一直是稳中有升的;私营部门工会会员数量的减少则极为显著,只有6.9%——720万人——是工会会员,比20世纪50年代的水平减少了大约三分之一[26]。社会学家罗森菲尔德(Rosenfeld)估计,20世纪70年代以来收入不平等的加剧有三分之一可归因于工会的削弱[27]

另一个是发生在第三世界的故事。“竞次游戏”(race to the bottom)导致“亲资本”的政府,资本可以跨国自由流动,而劳工却无法实现跨国联合,一些地方政府更热衷于招商引资而不注重对工人利益的保护,甚至为了取悦资本而不惜损害劳工的合法权益[28]。全球产业链的下游位置使得中国制造业尤其是代工产业利润微薄,资本家的让利空间有限,脆弱的生态导致劳资的零和博弈。(www.daowen.com)

以全球最大的电子代工企业富士康科技集团为例,该企业也积极运用弹性积累的策略来节约成本:“我们要么把零部件分包给其他生产商生产,要么我们自己研究、生产零部件。我们甚至和工厂附近的矿厂都签有生产合约。”[29]商业整合对于富士康的扩展和发展至关重要。在垂直整合方面,富士康通过综合两个项目为顾客提供性价比优势。在信息与通讯技术供应链中有两类生产厂家:第一类厂家提供电子产品的设计和线路板、数据存储器显示器等的组装服务;第二类厂家提供电子产品零部件制造服务(附件或电子产品外壳)。富士康把这两个以前分开的部分整合起来,创造出一种更高效的商业模式[30]

从全球生产链的分工来看,富士康是处于下游的制造商,面对旭电(Solectron)、伟创力(Flextronics)等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不得不接受苹果惠普等高科技企业的廉价代工费。然而,从国内的生产链来看,富士康又是不折不扣的垄断资本:一方面,富士康在其深圳、南京、昆山、杭州天津廊坊、太原、上海、武汉等厂区实行专制型工厂政体[31];另一方面,通过垂直整合,富士康巧妙地将利润率危机转嫁给下游的企业,而这进一步恶化了工人的境况。

2010年1月至8月,富士康陆续发生了17起自杀事件,造成13死4伤,所有自杀的富士康员工年龄均介于17到25岁。这一系列惨剧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被媒体称为“连环跳”事件。然而,自杀者的生命并没有对富士康工人的境遇产生实质性影响。富士康采取了空间调整的策略,在中国内地和越南等地开设厂区,甚至还开始用机器人代替一部分简单劳动。

实际上,西方的故事和第三世界国家的故事就是同一个故事,在西方和发展中国家的背后,其实就是一个集权化的全球市场(centralized global market)。全球化推动国际性网络企业(international network enterprises)的发展,这是一个服务于弹性积累的商业网络,看似平等,实际上是“大鱼”与“小鱼”的暂时性联盟,“大鱼”风光无限,“小鱼”勉力维持,而食物链最底端的劳工则是最大的受害者。网络企业在资本与劳动之间进行各种不同的契约安排,导致劳动条件与劳动契约的个体化,每个人得到的合同都不一样并且彼此保密。但总的趋势是全时、稳定、追求职业生涯的核心工人愈来愈少,兼职的或高流动性的边缘工人越来越多。

大型跨国企业可以通过资本和技术获得更大的主导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规避民族国家的法律规制。通过集权化的市场,弹性积累帮助资本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利润率危机。然而,弹性积累在实现利润最大化的同时,也造就了“功能性的穷人”,这实际上就是波兰尼所指出的“劳动力商品化”问题;而劳动力注定只是虚拟商品[32],因为劳动力的载体同时也是人和公民,对劳动的贬损必然会加深资本主义的合法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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