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教育工作者和关心学校的人，对于学习过程中可能产生的个人影响，我们有着强烈的感受。我们或许还能记起自己生活中的学习体验——学会读书、学会开车、学会演奏一样乐器、学会一种新的运动，以及学会熟练掌握自己从事的工作，等等。实际上，许多人发生的转变——往往还是深层转变，都是由于经历了高强度的学习过程。这并非仅仅因为它会让人感到自豪、快乐，或者是情感上深受触动。这是一个在人们内心中发生而往往又不可见的过程，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让人更容易以新的方式采取行动。

你通常可以通过一个新的工具或者技术，启动这个过程。比如，你可以使用“冰山模型”，或者使用类似“海岸捕鱼”等面向系统思考的模拟程序，对影响学校的某一个问题进行更为细致的观察，比如，一个具体的以大欺小的问题，或者某一个与学习效果有关的问题，也可能是一个与如何管理学校操场边上的树木有关的问题，等等。随着这些工具的不断使用，你就会获得新的技能和能力，比如，对于一个看似并不相干的各种现象之间的因果关系问题，你就能够进行描述和解释。这会影响你的认识和感知：你开始以一种不同以往的方式，看到问题的种种表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你越来越公开地探讨这些问题，新的观念和假设都会开始形成。过去看似合理的解决方案不再可行，过去似乎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呈现出真实的可能性，这又会进一步帮助你提升自己的技能和能力。

下图中所示的系统，构成了建立学习型组织实践的核心要素。位于底层的右上方的图是“深层学习环路”（deep learning cycle），是指存在于个人内心、体现在组织文化之中的相互关联的变革能力。当新的技能和能力（比如，进行有成效的谈话的技能，或者是系统思考的技能）、新的认知和感知（比如，意识到我们自己的热望、当下的现状以及各种心智模式）以及新的态度与信念（比如，有关这个世界的价值和假设）构成相互强化的关系，学习就会发生。

“深层学习环路”中发生的变化，影响深远，甚至是不可逆转的，但这样的变化却不容易发生。这就是为什么要有图的左下角所示的“行动区域”——虽则不易持久，但更为具体、实在。通过明确地表达指导思想（并召集会议对其进行讨论），在基础设施中展开创新，以及经常进行新方法和新技能的实践（以有关构建人的能力的一系列深层理论为基础），无论哪个层级的团队和领导人都可以采取行动。

行动的关键注意力是放在下面的三角形上的，但可持续的变革的核心却是处在“环路”之中的。它们彼此持续相互强化——事实上，当其中的每个元素各自增加强度、提高质量的时候，都是在相互强化。（在本书后面的部分中谈到的“系统思考”中，这种关系被称为“正反馈环路”。）

因此，随着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单独解决这个复杂问题时，你可能会增加与其他人共同反思的时间，一起探讨那些催生了今天学校现状的深层假设与行为模式。反过来，这些探讨又会进一步让大家更清楚地看到你们集体行为的种种表现。比如，你们也许可以看到：有些人在谈话中持续陷入一种角色，难以自拔——要么就是一再提出他们的反对意见，直到其他人要他们停下来；要么就是突然打断对困难问题的讨论，虽然其他所有人都准备继续谈下去。认知和感知提高到一个新的层级，就会使你发现改善谈话的机会——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句评论：“我想刚才有人提到的那个观点，我们似乎忽视了……”

这同时也可能会调整你对于人性的看法，或许你心中存着这样一个假设：许多学生（或者是家长、老师以及管理人员）确实不大容易“对付”。因此，在与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你实际上从来就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而是听到了他们在你的内心中触发的反应。但是，当你的认知提升之后，你对于人的态度和信念就会发生改变。现在你可能就会认识到，那些学生并非不好对付，而只是原本有些腼腆，需要有人帮助他们打开自己，另外，也有可能他们觉得自己与学校里的教育工作者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这些新的态度和信念，反过来又会使你更容易与其他人展开反思谈话，而这又会帮助你形成更深一层的认知，并引出形成新认知的更大机会。“深层学习环路”，也就是在你内心之中的学习环路，会由此形成自己的动力。

当然，启动深层学习环路相当困难，它涉及的思考与互动的基础性新方法的各种技能，需要多年实践才有机会掌握——问一问研习武术或者乐器的人，就可以对此有所了解。我们对于周围的世界形成新的感知和认识，是长期成长和变革的副产品。深层的观念和假设也并非电灯，可以随意开关。

因此，我们需要建设一个共享的环境，而设计这个环境的目标就是要让变革可以毫不费力、自然而然地发生。这与建造学校大楼没有什么不同——是要形成一个促进学习的地方，但我们组建起来的并非是一个具体的建筑，而是在整个系统中促进学习的组织元素。

组织学习的三个元素

我们认为，有三个组织的基本元素，如果加以应用，就可以启动“深层学习环路”。

·指导思想：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清晰明了地表达出来的深刻主张，为组织变革提供哲学与思想基础（类似美国宪法中体现的自由与法制的观念）。无论是学校还是社区的领导人，明确表述学校未来的发展方向，都会产生巨大的杠杆作用。后面我们还要探讨一些指导思想，学校的领导人可以逐步将其开发出来，激励人们共同行动。(www.daowen.com)

·基础设施中的创新：恰如社区或建筑中存在着实体的基础设施（道路、通道、桥梁、人行道以及能源网络等），组织中也存在着业已成形的一系列常规、习惯，在确定组织行为方面有着类似的影响力。这其中有规定明确的信息流转与沟通渠道，包括使权力和问责机构得以建立的决策权和工作汇报机制的安排；也有诸如工作安排、税务政策、工资以及许多根深蒂固的关系和规矩。所有这些都可以通过创新重新设计，用以引发更为有效的学习。比如，改善“服务日”设计，给了教师更大的自主权，以及通过建立专业化的学习社区让教师们从相互指导中获益，这都是基础设施方面的创新。^[1]

·理论、工具和方法：在有关适应性领导力（adaptive leadership）的著作中，罗纳德·海费茨（Ronald Heifetz）采用了俯视舞池的看台的比喻：我们多数人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应付日常的紧急情况或者完成任务的“舞步”之中。但是，海费茨认为，那些最富有才华的领导人，能够（似乎是轻而易举地）从舞步中后退一步，观察其模式和互动关系——仿佛他们是从看台上向下观察似的。我们并非真的要爬到“看台”上去，但是我们通过反复实践可以获得那样的视角——特别是在相互信任的同事的帮助之下，使用探询和其他技巧，把我们的思想推向进一步的深化。而当我们再回到“舞池”的时候，我们退一步思考所花的时间，会使我们更加成功，更加喜爱自己的工作，也使我们不再疲于奔命。^[2]

为了帮助人们开发并形成这样的视角，我们所依赖的是以理论为基础的工具和方法。五项学习修炼的可靠性，来自作为其支柱的许多精深研究，包括团队互动关系的研究、系统研究，以及对创造过程的研究。其起源至少可追溯到一百年前。

团队与“三脚凳”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或迟或早都曾有过成为“优秀团队”的成员的经历，它也许与运动有联系，或者与艺术表演有关，也可能是和我们的工作或者学习中的某个场景联系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我们可能都还记得那种人们之间的信任关系、相互接受的态度以及协同共融的状态，记得我们所实现的成果，但我们常常也会忘记，“优秀团队”在起步时“基本上都不优秀”。在开始的时候，它们通常根本就不是一个团队，而往往只是一群个体，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学会像一个团队那样整体工作，就像要获得走路和骑自行车的知识需要时间一样。也就是说，“优秀团队”是处于持续学习状态的组织——由个人组成的小组，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强化他们的能力，创造他们在自己生命中真正渴望的东西。

人们往往把教育看成是个人努力的过程。老师们走进教室，关上门，独自上课，而学生则应该独立自主地展示他们的能力，否则就会被当作“作弊”。然而，在由互联网和社会化媒体驱动的世界里，学生在课堂上经常把自己的手提电脑连接到脸书上。教师的协作在过去40年中也已经成为教育实践的主要趋势，教育这个职业的心智模式早就应该改变了。学习的修炼涉及的是由人组成的团队，大家在教室里、学校中和社区内通过集体行动推进改善，在这种情况下，与人们各自单独行动相比，这个群体更加强大，而不是更为薄弱。

对于个人，尤其是团队来说，五项学习的修炼帮助人们开发技能可以简单分为三个基础类型，我们有时候用一把“凳子的三条腿”来描述它们。

·表达个人与集体的热望（articulating individual and collective aspirations）：这项能力使你着眼于自己真正关心的方向，也使“你想要”而不是“你需要”成为变革的原因。所有各项学习修炼，都可以帮助你开发和形成这些能力，但自我超越和建立共享愿景两项尤为如此。

·认知和管理复杂现象（recognizing and managing complexity）：这项能力是有关如何看到更大的系统和系统中相互作用的种种力量——特别是当问题复杂而又混乱的时候，这项能力也包括如何形成描述这些相互依赖关系的公开的、可以反复验证的方式。系统思考的修炼对开发和形成这方面的能力至关重要，与心智模式的修炼共同进行则尤其如此。

·反思性思考（reflective thinking）和生成性对话（generative conversation）：这项能力涉及通过沉思、探讨和深度会谈，提升对于自己的深层假设和行为模式的认识——既是个人的，也是集体的。开发进行有意义的谈话的能力，可能意味着改变日常谈话的节奏和语调。许多人已经习惯于在听清他人的观点之前，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回答——与这样的人谈话，就像是在打一种奇怪的网球，每一个人在接到对方的球之前，就“挥臂击球”。相形之下，一场生成性的对话自然地把人们引向对自己的思想（以及其他所有人）的反思。在进行心智模式和团队学习的修炼中，这项技能最容易生成。

这三个方面的能力——表达热望、认知与管理复杂性，以及生成性谈话，如果相互结合起来，就会更具效力。我们的经验表明，精通了其中一种修炼，就会强化其他方面的技能。也正因如此，我们采用了“三脚凳”的形象描述——如果想要获得整体效果，“一个脚”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