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哲学家卡尔·雅斯贝斯(Karl Jaspers)总结:“没有一个地方的语言证据可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之前,因此历史延续了大约5000年左右”[1]。无论这种观点是否恰当。史前,是指无历史记载的时代,无文字、无图表来记录。
历史是什么:英国历史学家爱德华·霍列特·卡尔(Edward Hallett Carr)自问自答:“什么是历史?对这个问题而言的我的第一个答案,它是历史学家与他的事实之间相互作用的连续不断的过程,是现在与过去之间的一个永无休止的对话”。[2]这不过是在回答对历史进行学术科研的那个过程而已。马克思和恩格斯曾认为:“历史不过是追究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3]即历史是人的活动的遗存。历史包括人与人的历史、人与自然环境的历史。万物的历史,都是通过人去探知。有证据去回味往事时,历史在那一刻便会复活。
说到底,历史是过去的事实,人为认定历史的过程,是人为还原事实的过程。已知的事实就是显史,未知的事实是隐史。人只能制造未来的历史,不能制造出过去的历史,只可发现过去的事实。19世纪的丹麦宗教哲学心理学家索伦·克尔凯郭尔(Soren Aabye Kierkegaard)指出:“凡发生过的事情都按其发生的方式去发生,因此它是不可改变的”。[4]过去的事实,尽管如此客观铁定,但是,能够识别过去事件的每个人,都有力量在主观世界里为过去的事实勾出一副更完善或更缺憾的蓝图。
不同的人,会根据实际需求,来调适历史。再者,因为掌握的历史资料数据有异,尤其是因个人知识有异,对同一历史事实的核定有所不同,要能从共同体的宏观角度来统合历史。历史都是过去的事实,无论其好坏,重要的是如何塑造以后的事实。
创史与治史:历史总是具有待完善的特征,只能对有限的史料加以人生体会,从而作出合乎逻辑判断。逻辑既可以是主观逻辑,也可以是客观逻辑。自圆其说的逻辑便是主观逻辑,外部条件限制的佐证逻辑便是客观逻辑。在客观逻辑残缺时,主观逻辑无法被颠覆或被肯定,只能被怀疑。当史料不足时,主观逻辑便能占据高位。
按理说,史学专家最懂历史,更易成了历史事件的主流。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好比经济学家不是创造财富的主体,创造财富的主体却未必懂经济原理。借鉴历史可分成三类,一是仿效,二类是以防重演,三类是抽取部分与现今及未来融合。对任何历史事件,每个人都能发挥主观看法,或言之,或不言之,或为之,或不为之,或说的、想的与做的不一致,或说的、想的与做的一致。但是,人的复杂性不像水土、矿物等自然物质那么简单固有。同样的史料,却能产生不一样的觉悟,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体验历史,那是心理历史学;每个人都能按照内心去创作属于自己的历史体验,那是历史心理学。
史学家陈寅恪说:“最重要的就是要根据史籍或其他资料以证明史实, 认识史实,对该史实有新的理解,或新的看法,这就是史学与史识的表 现”。[5]但是,史料的收集,难以穷尽。18世纪末,德国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已警觉“人们要求有一部人的历史,确切地说不是一部关于过去时代的历史,而是一部关于未来时代的历史,因而是一部预言的历史”。[6]可以根据预期的需求去导出属于自己的历史。思想家熊十力说:“人谓我孤冷。吾以为人不孤冷到极度,堪与世谐和”。[7]这样的孤冷其实是相安无事。
在历史的运动中,有共通需求时,会引结为友,需求对冲时,会相互为敌。20世纪30年代初,美国历史学家卡尔·路特斯·贝克尔(Carl Lotus Becker)给出定义:“在所有即时的实际事务上,每一个人都是好的历史学家。…放弃全知,对我们应该是一个宽慰,应承认识到,每一代人,包括我们自己,将会,也不可避免地必然会根据自身有限的经历去理解过去并预知未来”。[8]人人都是历史学家,通过记忆和需要,完成内心的看法。
国学大师钱穆也说:“历史终是客观事实,历史没有不对的,不对的是在我们不注重历史,不把历史作参考”。[9]历史没有对与错,借鉴历史时,才会出现对与错的差别。治史的同时,也是在治自己。有什么样的需求通向,就会显现与之相应的历史轨迹。
史学界热衷于将历史划分为现代、近代、古代、原始等时代,甚至还有更详细的划分,如后现代。这样,百年、千年后,现代也成了近代;万年、亿年后,现代则成了古代,如此无休止地延续。若采用事件主体属性的相似度来划分岂不更妥。
20世纪,法国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注意到:“不要只考虑短时段,不要相信最吵闹的演员才是最可靠的—还存在着其他的比较安静的演员。似乎人们早先并不懂得这一点!”。[10]从足够长的时间尺度中可找到周期异同,在足够多的样本事件中可发觉现象异同,两者合在一起就是状态规律。不过,有两类资料数据实难找到,一类是最为新近的,另一类则是最为久远的。
20世纪50年代,俄裔美国经济学家库兹涅茨运用美国1913—1948年的数据得出收入差距随着经济的发展先增大后缩小。[11]于是,得到了倒U型曲线假说。法国经济学家皮凯蒂拉长了年限数据,利用1910—2010年的数据发现倒U型曲线之后又是正U型曲线。[12]不过,库兹涅茨不可能活到21世纪再去验证观点。历史规律并非一定得事后去验明,完全可以事先推定。
2005年,《联合国反腐败公约》生效,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份指导国际联合反腐的法律文件。靠财政给养的公职人员在法定准许的所得以外的收入、获益,都是腐败。那么,法律法规许可的牟利活动均不属于腐败。所以,腐败与反腐都有依据和界限,其中的关键是对贪腐标准的界定。历朝都设反腐利器,《周礼·小宰》:“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群吏之治:一曰廉善,二曰廉能,三曰廉敬,四曰廉正,五曰廉法,六曰廉辨”。[14]曾经几千年的私权大于公权的王朝,天下所属莫非君王,被反腐者皆为臣子或是被革命的君王。历代都有惩治各类犯罪的刑罚,可总会有人以身试法。这是为什么?当外在的压力超出了内在的承受力时,内外之间起到平衡作用的约束力就会失效。内外平衡,约束到位,矛盾才能解除。
历史学家阿诺德·约瑟夫·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认为:“自从文明社会一经出现,战争和奴隶制就是文明的一对毒瘤。战胜其中之一,就是反对另一个的前提有望的吉兆”。[15]
提升人本效益,是人类发展的新趋势。这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都尽显无疑。在两次战争中,伤亡并不大,但是,胜败很快见了分晓。人类的军事史,也是一部科技史,人类已走过了钝拙的石制木制军事工具时代、尖利的铜制铁制军事工具时代、长距离的火器军事工具时代,正在步入智能的无人军事工具时代。沿着军事工具的时代轴线,愈是早期的军事工具,其威力越小,可行的距离越近,战争的胜败更显惨烈,牺牲规模也愈发庞大。
历史状态中的“簇群历史”:个人与个人的历史合成,即主流历史。若将其详细分化引开,洪流便是涓涓细流。不同人群有不同的历史供需平衡中心,围绕各自的中心形成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相似的事件因而扎堆出现,这里称之为“簇群历史”。
外界影响着个人,个人影响着外界。改变现有的历史,只能是改写历史,而不是改变历史。给神圣般的英雄人物或魔怪般的恶棍制造没完没了的故事情节,这并非是历史,不过是借助于过去的名义完成历史遐想。改变历史,其本意,是按照意愿或不可抗拒的外力作用推着历史往前走。
梁启超说:“若李鸿章者,吾不能谓其非英雄也;虽然,是为时势所造之英雄,非造时势之英雄也。时势所造之英雄,寻常英雄也”。[16]“时势造英雄”与“英雄造时势”均不完整。英雄与时势互造,英雄出于人民却不同于一般人,英雄发挥了关键动力去改变陈旧形势,不同于等闲之辈。时势不过是由天、地、人所构成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在相应的环境氛围里,才会催生相应的英雄。(www.daowen.com)
英雄人物在改变时势,时势也在改变英雄人物。历史也许会出现相似的巧合,但是,绝不是重复。历史不会凭空上演,英雄不是凭空出没。需要什么,时势就相应地是什么;时势是什么,就相应地做什么。即使人民还不清楚,英雄人物常常会领先助跑。若是为了自己,并非为了大众,那就无法放大形象。破坏大众需求,则是公害公敌。历史可以是真实的故事,然而,故事却未必是真实的历史。
[1][德]卡尔.雅斯贝斯(魏楚雄、俞新天译).历史的起源与目标[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36.
[2]Carr, E, H(Edited by R. W. Davies). What is History [M]. Edinburgh:R. & R. Clark, Ltd, 1962:24.
[3]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118-119.
[4][丹麦]克尔凯郭尔(翁绍军译).哲学片段[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102.
[5]林坚.人文大师:奠基性研究与创新方法[M].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277.
[6][德]康德(李秋零编).康德全集.第7卷:学科之争、实用人类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76-77.
[7]熊十力.熊十力语要初续[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16.
[8]Becker, C, L. Everyman His Own Historian:Essays on History and Politics [J].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1932, 37(2):221-236.
[9]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178.
[10][法]费尔南.布罗代尔(刘北成、周立红译).论历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41
[11]Kuznets, S. Economic Growth and Income Inequality [J]. American EconomicReview, 1955, 45(1):1-28.
[12][法]托马斯.皮凯蒂(巴曙松、陈剑、余江等译).21世纪资本论[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24-25.
[13]赵为民、郭俊玲.北大视野:新中国60年学术流变记[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525.
[14]吕友仁(译注).周礼译注[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4:30.
[15][英]阿诺尔德.汤因比(曹未风).历史研究(下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380-382.
[16]梁启超(何卓恩评注).李鸿章传[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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