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笔者在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内部座谈会上表示:中国与TPP国际高标准游戏规则的差距,大体归结为以下十个方面。
第一,货物贸易方面,传统关税壁垒比较重,特别是农产品、工业品和纺织品,关税保护严重。现在很多产品国内外价格倒挂,同类产品进口比国内便宜很多。有些产品靠关税根本挡不住,因为国外产品物美价廉,国内商品没有竞争力。如果全面放开,可能对这些行业形成较大冲击。
第二,服务贸易方面,开放度还不够。金融、电信、电子商务等领域,是国际竞争力较差、也是贸易逆差较多的领域。比如,出境旅游,预计2014年我国将形成1000亿美元的逆差。总的来看,服务业开放不够。以金融业为例,2001年加入WTO时,外资金融机构在国内银行信贷市场所占份额在2%左右,目前外资金融机构市场份额差不多仍保持在2%的水平,说明金融对外开放10多年,开放程度并没有扩大,还有很大空间。经常项目顺差近年来有所改善,和GDP比率接近2%,处在合理水平。美国经常项目逆差占GDP比率为3%左右,现在德国是美国攻击的对象,成为全球最大贸易顺差国,德国经常项目顺差占GDP比率为7.3%,德国经济失衡状况比中国严重得多。因此,我们压力减小了。另一方面,大量贸易顺差形成巨额外汇储备也是双刃剑,外汇储备是资源,也是包袱。下一步,应扩大服务贸易开放,增加的逆差对冲部分货物贸易顺差,对改善经济对外失衡有好处。加之人民币国际化,将来无须那么多美元储备。因此,服务贸易开放步伐不妨加大一点,扩大开放有助于提升我国服务部门竞争力。
第三,应加强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几乎每一次中美对话都要提到这个问题。总体来说,我们在这些方面已有长足进展,但与国际要求还有差距。
第四,投资自由化,应大步推进减政放权改革,加快产业政策调整,减少对某些行业的保护。现在,打破垄断、扩大开放呼声较高。从减少行政审批,实行负面清单管理,到逐渐实行备案制,再到上海自贸区试点,都已取得较大进展,但还有很大差距。产能过剩是老问题,基本都是行政审批造成的。由于地方保护、本位主义,造成市场分割,一哄而起上马很多重工业项目,拉动GDP很快,但也导致了很多污染、重复建设和严重资源浪费的现象发生。
第五,争议比较多的是国有企业问题。西方国家对我国国企隐性补贴一直有很大意见。国企在矿产资源占有和土地资源使用等方面成本比较低,是历史形成的。另一方面,由于金融管制,没有充分市场化,国企资金成本也便宜。还有国企垄断问题,现在大力推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很多国有企业整体上市,包括到海外上市,产权早已多元化,现代公司治理机制也建立起来了,但行政干预还是太多。中国特色的公司治理,不仅有董事会、监事会,还有党委会,组织部门管干部,等等,另外,约束和激励机制也有不少问题。
第六,政府职能转变问题。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改革的核心就是理顺市场和政府的关系。政府转变职能是关键。要改变过去对微观市场主体过多的直接干预,提高政府服务效率、透明度和法制化水平,就是把过去行政审批改成负面清单管理,从“事前审批”转变为“事中、事后监管”,这些都是很大的挑战。目前,推动改革存在中部梗阻现象,利益集团很难放弃手中权力。政府部门职能重新划分、人员重新分配等,都需要一个过程。特别是依法行政,外商也有看法。整体营商环境较差,过去形成的行政干预,强势政府对资源配置控制,容易滋生寻租现象。(www.daowen.com)
第七,环境保护历史欠账较多。一些高污染、高排放企业,将成本外部化、收益内部化。三中全会决定对环保提出了更高标准,采取第三方治理,引进碳排放权市场机制,这些都有待落实。
第八,劳工保护问题。过去几年,我国劳资矛盾很尖锐。现在老龄化社会渐行渐近,二元经济结构正在改变,某些地区已经出现用工荒的问题。过去几年,除了人民币升值,工资上涨也很快。企业成本上升超过劳动生产率提升,超过了经济增长。关于劳工保护,海外中资企业表现尤为明显。中资企业基层员工待遇普遍较低,与西方跨国企业形成较大反差。
第九,金融方面差距更大。我国利率市场化、汇率自由化,以及资本项目开放有很大差距。不仅金融机构自身竞争力不强,金融机构走出去、境外网络布点也有先天性缺陷。还有资金利率管制,强制储蓄,实行低利率,即居民补贴银行,银行补贴国企,国企乱投资,导致资源低效率。而民间资本、民营企业融资利率非常高,实际是利率双轨制。我国实行有管理浮动汇率制度,但汇率弹性比较小。资本项目开放有很大进展,但管的地方还很多,束缚了手脚。离人民币国际化要求有很大差距。2009年以来,我国扩大人民币在贸易投资中的结算,并没有刻意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只是把原来过多管制放松一些,就释放出了巨大能量。2014年以来,又有较大进展,与英镑、韩元以及欧元直接交易都有进展,也还有很大空间。
第十,法律法规。2001年加入WTO以来,在与国际规则接轨过程中,我国修改了几千个法律法规。现在又面临“第二次入世”的挑战。需要对法律法规全面升级。特别是,上海自贸区试点经验一定要复制、推广,未来战略目标就是将全国都变成自贸区。设立自贸区目标是要消灭自贸区,不是形成政策洼地,而是打造改革开放高地。
总的来说,目前我国加入TPP虽有必要性,但并不具备现实可行性。近期目标是第一步,加快推进中美双边投资协定(BIT)谈判;第二步,注入贸易内容,推进双边投资与贸易协定(BITT);第三步,推进中美FTA谈判;最后,加入TPP。完成以上四个步骤,大约需要10年左右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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