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不久的未来将出现大规模失业的预测应该引导我们去询问，当前技术对就业有何影响？一项针对1970年到2000年之间经合组织成员的研究发现，技术采用率高的国家的失业率仅略有上升，而技术落后国家的就业状况则严重恶化。53一项细分研究着眼于70年代到90年代之间大型计算机、个人电脑和互联网的引入，发现受影响部门的失业工人在寻找工作时更加困难。54詹姆斯·贝森（James Bessen）发现，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自动化对美国的就业产生了重大影响，但有证据表明自动化加剧了不平等。55这与经济学家克劳迪娅·戈尔丁、劳伦斯·卡茨和戴维·奥特尔在前几章讨论的调查结果是一致的，即面对工业经济中技术知识需求的不断增长，教育水平需要不断提高以领先这种曲线，对于那些无法跟上技术技能和教育曲线的人来说，会有负面的经济影响和不断加剧的不平等。

就技术净就业当前是否已经是经济中的一个重要因素，还是会在不久的未来发生，似乎还没有任何共识。例如，制造业中使用的机器人数量不断增加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看起来机器人在生产中的应用速度已经显著放缓，制造业就业人数的下降似乎与这种放缓相一致（见图9-1）。格奥尔格·格雷茨（Georg Graetz）和盖伊·迈克尔斯（Guy Michaels）的一项研究考察了1993年至2007年间17个发达国家中机器人的影响。他们发现，在这段时间内，随着越来越多的机器人投入使用，劳动生产率和GDP增长分别提高了2%和3.14%，这与19世纪英国最初引入蒸汽动力所带来的影响相当。此外，他们还发现了一些在统计学上并不显著的证据，证明中低技能工人的工作时间可能有所下降，而高技能工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格雷茨和迈克尔斯还发现了一些机器人具有“拥挤效应”的证据，这导致边际收益递减。56汽车行业比任何其他制造业都更广泛地使用机器人，估计占所有工业机器人的39%；57汽车行业的“拥挤效应”可能有助于解释整体制造业中机器人安装速度的下降。

图9-1　制造员工数量与工业机器人的数量比

资料来源：Compiled by P.L.Singer，September 2016，from Federal Reserve Economic Data，Employment by Economic Activity，https：//fred.stlouisfed.org；D.Comin and B.Hohij，Cross-Country Technological Adoption：Making the Theories Face the Facts，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January 2004；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Robotics and United Nations Economic Commission for Europe，World Robotics：2015，2014，2013，2010，2009，2005，2004，https：//ifr.org/worldrobotics.

达龙·阿西莫格鲁和帕斯奎尔·雷斯特雷波（Pascual Restrepo）最近主要使用与格雷茨和迈克尔斯相同的数据，研究了1990年至1990年美国通勤区（美国农业部经济研究局在20世纪80年代划分的经济区域）19个行业增加机器人产生的影响。他们发现，每千名工人每增加一名机器人，全国就业人口比例下降约0.34%，工资下降约0.5%。目前，每千名美国工人中有大约1.5—1.75台工业机器人。由于商品价格下降和其他行业的新就业，一些通勤区的就业损失部分被补偿。有趣的是，在机器人采用率最高的行业，他们发现就业人口比率和工资分别仅下降0.18%和0.25%，这意味其他行业的损失必然是其他因素，如负需求溢出的结果。58阿西莫格鲁和雷斯特雷波承认补偿就业的有限增长有些令人惊讶。然而，如果新机器人引入能节省50%以上的成本，就会增加就业。59阿西莫格鲁和雷斯特雷波指出，由于方法学限制，这种分析只是第一步，但他们确实发现机器人对工资和就业有负面影响。他们预计，在所研究的17年中，美国已经因机器人失去了36万—67万个工作岗位。这个数字相对温和。60这种趋势是继续，还是如布林霍夫森、迈克菲和福特预测的机器人快速扩张，还有待观察。(www.daowen.com)

各种各样的新信息技术走向工作场所。它们包括先进的机器人技术、物联网、嵌入式传感器、大数据和分析、云基础设施、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如果制造研究所取得成功，一系列新技术可以创造未来工厂。这些技术必须集成到一个系统中，但人们可以设想，一个未来工厂包括数字生产、辅助机器人、3D打印、先进材料、纳米加工、光子学、电力电子和其他新的生产技术。但这个新工厂会有很多员工吗？看看当今最先进的制造商之一，可以有所了解。

先进的半导体晶圆厂是当代最自动化的工厂——它近似一个“熄灯”工厂，看起来像是没有人。这是先进制造可能看起来像什么的一个例子。但那里仍有工作。2013年，GlobalFoundries在纽约州北部建立了一个先进的晶圆厂，用于生产300 mm晶圆。61这个耗资数十亿美元的设施大小相当于六个美式足球场，并且能够全天24小时运营。GlobalFoundries雇用了一系列技术工人，包括晶圆操作员、技术人员（这些人员占绝大多数）、工程师和管理人员。截至2013年底，共有2 200人受雇。通过工厂的经济活动间接雇用了更多的人。支持或间接就业与直接现场工作的比例估计约为5比1——GlobalFoundries统计的间接工作总数约为11 000。尽管工厂提供了所有自动化，但就业仍然很重要——工厂的大型停车场有很多员工私家车。

根据第三章引用的资本投资和生产率下降数据，美国经济中提升生产率技术的应用似乎在放缓而非上升。这是否表明，正如马丁·福特所提出的那样，技术导致的消费需求疲软正在发生？或者，经济学家所谓的“长期停滞”是其他形式经济萎靡的结果？上述理论家预测的基于技术的大规模就业替代浪潮当前似乎还没有更多的发生迹象。它可能会出现，但至少它在某些领域是渐进的，短期内难以大规模爆发。

由于对自动化的投资没有激增，我们明天不太可能看到这种技术产生颠覆，尽管未来的颠覆可能是不可避免的。上面设想的未来工厂还有一段距离，因为制造研究所关注的组件技术是有五到十年的开发周期。然后它们将被整合，试验并放入系统。

即便如此，仍然会有现场、互补和间接的工作，正如先进的半导体工厂的例子所示。机器人专家吉尔·普拉特（Gil Pratt）和约翰·伦纳德（John Leonard）指出，丰田自动驾驶汽车项目的领导者提供了另一个有益的例子：他们认为城市区域驾驶的复杂性，例如左转问题，意味着完全无人驾驶可能需要十年的时间。62他们现在专注于让汽车更安全。因此，工作替代似乎是一个在十年后才会展开的问题，而不是立即，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必要的调整。例如，劳动力培训已经成为提升技能的优先事项，因此很少人将被留在后面，如第八章所述。

相反，经济和制造业似乎进入低增长和低生产率阶段，而非技术繁荣阶段。正如丹麦工会联合会副主席诺纳·海吉隆德（Nauna Hejlund）所说：“新技术不是工人的敌人，旧技术才是。”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