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双王听布伊尔神父说,哥伦布在殖民地不分贵贱,压迫所有人。像他这样拒绝服从的人,得不到饭吃,也没有其他必需品。
不过夏秋两季,伊莎贝拉女王一直忙着她两个孩子的婚事。一个孩子是次女胡安娜公主,她将嫁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一世(Maximilian I)的儿子,另一个孩子是胡安王子,他将迎娶马克西米利安皇帝的女儿。为了把公主护送到比利时,把准儿媳迎接到西班牙,女王组织了一支130艘船和25000人组成的庞大船队。
9月底,娶嫁船队起航后,女王返回布尔戈斯(Burgos),和丈夫一起,处理新世界事务。此时,双王听到许多哥伦布兄弟的负面消息,特别是听到巴托洛梅在海地岛施暴。他们无法不觉得这两兄弟在使用武力的时候太残酷了。
尽管如此,双王仍未做出轻率决定,他们想听听哥伦布怎么说。
哥伦布辩护说,他发现了东方之始,有幸给700多座岛屿命名。他走遍了比西班牙还长的海地岛,此岛人口众多,他却让所有人都向他纳了税。这是哥伦布习惯性的夸张。实际上,被他催税的人是有限的,他收到的税收更是微乎其微。
哥伦布虚晃一枪,他先是拿出他找到的黄金,有的像鹰嘴豆,有的像胡桃,有的更大,还有一条特大的金项链。然后他慷慨激昂地大声说:“让这种可怜的算计见鬼去吧!让所有的生意经见鬼去吧!陛下是要做商人还是要做基督世界最光荣的王子?”然后他用激将法,用隔壁葡王的伟大暗示双王的短视。他说四代葡王一心想找到几内亚,整个王国前仆后继,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还有一半人死在了几内亚。他们的事业开始的时间更长,收益却很少,但他们的目的不是金钱,而是为了扩大葡萄牙领地,为上帝效劳。
哥伦布改换话题,不再提黄金、金屋顶的日本、金砖铺地的中国。相反他建议双王拿出黄金,把它花在为西班牙征服新土地的伟大事业上,而且还拿葡王做比较,劝他们为上帝尽忠。
双王还没听到他为别人指控他的暴行进行辩护,就已经被他的激情感染了。就像过去听哥伦布陈情一样,他俩微笑着说,不要介意,他们并未听信诋毁他的伟大事业的谣言。(www.daowen.com)
实际上,他俩也确实应该感到满意。尽管哥伦布尚未找到大量黄金,但他已经为王室增添了大量领地,并在这些土地上竖立了无数十字架。
在道德层面上,双王确实感到了困惑,不确定哥伦布兄弟究竟属于哪一种力量。当时,卡萨斯修士(Bartolomé de las Casas)以毫不妥协的口气坚称,中美洲群岛属于土著,是上帝赐给他们的家园,那里所有的东西——动植物和贵重金属——全都属于土著。他认为,如果不是为了向土著解释上帝的存在和唯一性,如果不是为了讲述救世主耶稣的伟大事迹,西班牙人便没有任何合法理由进驻那些土地。他坚持认为,西班牙人在中美洲群岛的使命是为土著利益服务、耐心向他们传教。以这个标准,衡量当时的殖民帝国,他无法不做出激烈的谴责。
双王也确实知道,一个欧洲民族,带着白种人特有的游动性和侵略性,突然闯进一片纯净的土地,与那些天性不善游走的人民不期而遇,文化冲突甚至军事冲突一定会发生。不过双王毕竟能找到心理平衡。在他们看来,只要被掠夺的土著不是基督徒,征服他们就有充分的理由。这个原则,是当时基督世界无可争议的法则。况且,双王还能把土著当作事实上的臣民来看待,经常指示宽待他们,反对对他们的欺凌和残暴,尊重他们的人身自由,不赞成奴隶贸易的肮脏交易。所以他们自认为即使是针对这些异教徒,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
在哥伦布这边,他确实太喜欢黄金,而且曾经认为只要把大量黄金堆放在双王面前,他就能大放光彩。对于土著,与同时代的基督徒一样,哥伦布认为,不信奉天主教的一切种族都没有天然权利,完全可以采取最极端的手段,迫使他们皈依教义。不过,他先是想采取友好措施,但是他失败了。他在海地岛留下40人,当他回到那里,却发现圣诞城空无一人。但他依然没有对野蛮人贸然使用武力。他想强迫土著纳贡,但土著是一个说跑就跑的种族,也没有收益和财产,几乎不可能从他们那里收到税。当他发现土著拒绝劳动,他终于怒了。因为欧洲人信奉劳动神圣,认为劳动是人的基本需要。而劳动是创造财富的源泉,最终会用财富作为文明象征和标准,由此他才真的认为这些异教徒是野蛮人。既然土著拒绝劳动,那就把西班牙人弄来种地,但西班牙人来了便后悔,哭着喊着要回国,然后造他的谣言。哥伦布山穷水尽,想向土著宣战,把他们变成俘虏送到西班牙,这便是让双王厌恶的奴隶制。
卡萨斯是理想主义者,双王是现实主义者,而哥伦布是幻想家和试验员。
双王权衡利弊,最终决定,让哥伦布带着原官原职,进行第三次远航,并付给他600万马拉维迪作为远航费用,于是皇家财库更拮据了。另外,为了保留哥伦布负担远征八分之一的费用即可得到八分之一收益的权利,双王规定,海军上将有权按自己的意愿,在前往中美洲群岛的每七艘船中,派出自己的一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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