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欧洲历史，有关欧洲统一的思想及实践曾数度出现。例如，中世纪时期的东罗马帝国以及其后的法兰克王国、神圣罗马帝国、法兰西第一帝国和纳粹德国都曾使用武力将欧洲的广大区域统一在其疆域内。

然而，武力战争总是引起动乱与破坏，为避免重蹈覆辙，一些精英人士开始探索并支持某些形式的欧洲统合。其中的知名人士有威廉·佩恩（William Penn）、查理-伊雷尼·卡斯特·德·圣皮耶（Abbot Charles de Saint-Pierre）、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理查德·尼古拉斯·冯·康登霍维-凯勒奇（Richard Nikolaus von Coudenhove-Kalergi）和朱塞佩·马志尼（Giuseppe Mazzini）等。1776年，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当时亦有欧洲人设想欧洲仿效美利坚合众国，建立欧洲合众国而未果。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惨烈的伤亡使这些思想在西欧逐渐得到传播与发展。其中，国际泛欧联盟（International Paneuropean Union，又称Paneuropean Movement 或Pan-Europa Movement）是世界大战时期开始宣扬欧盟思想的代表性组织。但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再次受到重创的西欧各国痛定思痛，才真正开始采取实际行动，着手于欧洲联盟的构思与建设^[14]。

（1） 一个和平的欧洲：合作的开始（1945～1959年）

1939年至1945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所造成的巨大伤亡与经济损失，给欧洲带来极大的打击。这场战争是欧洲历史上破坏最大的战争之一。人员伤亡上，约5 000万人参战，其中约2 000万人丧生，3 000万人受伤；经济上，战争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世界金融中心也由伦敦转移到了纽约；国际权力对比上，欧洲不断衰弱，西欧国家再也无法维持战前的强权地位，苏联和美国两个超级大国得以迅速崛起，并形成冷战态势，德国更被划分为东西两个国家，即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在两次毁灭性的世界大战后，欧洲的政治家们终于前所未有地凝聚成一个共识：必须防止邻国之间再次发生血腥的战争，加强经济与政治的团结，以确保持久的和平与稳定。

于是，1946年丘吉尔提出了“欧罗巴合众国”（United States of Europe）的倡议，其他人士亦不断提出类似声明。1948年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三国组成了关税联盟。1949年爱尔兰、比利时、丹麦、法国、荷兰、卢森堡、挪威、瑞典、意大利和英国成立了第一个泛欧组织欧洲委员会。欧洲逐渐走向探寻建立欧洲联盟的道路，这期间的几个关键历史事件有：

1950年5月9日，法国外交部长罗伯特·舒曼提出建立欧洲煤钢工业共同体的“舒曼计划”，建议将法国、德国的煤钢生产置于一个高级联营机构的管制之下，其他欧洲国家也可参加。后来，每年的5月9日被定为“欧洲日”。

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
图片来源：编者摄于奥斯维辛集中营

1951年4月18日，根据舒曼计划，联邦德国、法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六国签署了《巴黎条约》，决定成立欧洲煤钢共同体，合作推动煤与钢铁的生产销售。这六个国家成为创始成员国。1952年7月23日，该条约生效，欧洲煤钢共同体正式成立。

在煤钢共同体成功的基础上，六国决心将合作扩大到其他经济部门。1957年3月25日，六国在意大利罗马签署了《罗马条约》。1958年1月1日该条约生效，欧洲经济共同体（European Economic Community，EEC）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European Atomic Energy Community，EAEC）正式成立，旨在创造共同市场，取消会员国间的关税，促进会员国间劳力、商品、资金、服务的自由流通。

（2）“摇摆的六十年代”：经济增长期（1960～1969年）

20世纪60年代是欧洲经济增长的一个好时期，也是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的一个重要时期。欧洲国家在相互交易时停止收取关税，并达成了对食物生产的统筹安排。1967年欧洲共同体诞生。此间出现了下列关键历史事件。

1962年7月30日，欧盟开始实行“共同农业政策”，对食物生产进行共同控制，相同的农产品被支付相同的价格。这项政策使欧盟拥有了充足的粮食，同时农民也有着稳定的良好收入。

1965年4月8日，六国签订了《合并条约》（亦称《布鲁塞尔条约》），决定将煤钢共同体、原子能共同体和经济共同体这三个共同体的主要机构合并，统称为“欧洲共同体”（European Communities，EC）。1967年7月1日，该条约生效，“欧洲共同体”正式成立。

1968年7月1日，六国取消了相互之间货物进口的关税，第一次允许免费跨境贸易。他们还对从外国进口的产品实行同样的义务。六国之间以及欧洲与世界其他地区之间的贸易迅速增长，诞生了世界最大的贸易集团。

（3）不断发展的共同体：第一次扩大（1970～1979年）

1973年1月，欧共体扩大到9个国家，同年10月，短暂而残酷的阿以战争导致了欧洲的能源危机及经济问题。面对相对落后地区，欧共体的地区政策开始调动大量资金，创造就业机会和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在此期间，欧洲议会对于欧共体事务的影响力不断上升。1979年，欧共体公民在历史上首次直接选举欧洲议会成员。这段时期内的几个关键历史事件有：

欧共体的第一个单一货币计划始于1970年。为保持货币稳定，欧共体成员决定允许其货币仅在狭窄的范围内波动。1972年4月24日，汇率机制（Exchange Rate Mechanism，ERM）创立，奠立了30年后实施统一货币（欧元）的第一步。

1973年1月1日，丹麦、爱尔兰和英国正式加入欧盟，成员国数目由六个增加到九个。

1973年10月，阿以战争爆发后，中东石油生产国大幅度调高石油价格，并限制向某些欧洲国家的销售，给整个欧洲带来了能源危机及经济问题。

1974年12月10日，为促进团结及共同发展，欧共体领导人成立了欧洲区域发展基金。其目的是将资金从富裕地区转移到贫穷地区，以改善道路和通信，吸引投资并创造就业机会。后来这类支出占到欧盟总支出的三分之一。

1974年葡萄牙萨拉萨尔政权被推翻，1975年西班牙将军佛朗哥去世，欧洲最后的右翼独裁统治得以终结。两国都承诺组建民主政府，这是两国在未来迈向欧盟的重要一步。

1979年6月7日至10日，欧共体公民首次得以直接选举欧洲议会议员。而在此之前，他们需由各国议会授权进行选举。泛欧政治集团（社会主义者、保守党、自由党、绿党等）在欧洲议会中享有席位，议会的影响力持续增加。

（4） 共同体的继续扩大与柏林墙的倒塌（1980～1990年）

20世纪80年代，欧共体进一步扩大，新增了三个成员国，并在合作领域和程度上进一步拓展和加深。美苏争霸形成了冷战的对峙态势，最后以东欧剧变与苏联解体终结，对欧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此间若干关键历史事件如下：

1981年1月1日，希腊成为欧盟第十个成员国，欧盟成员国首次达到两位数。1986年1月1日，随着西班牙和葡萄牙加入欧盟，欧盟成员国达到12个。

在贸易领域，由于各个成员国法规存在差异，尽管于1968年取消了关税，但贸易尚未能够在欧共体境内充分自由流动。为此，成员国于1986年2月17日签署了“单一欧洲法案”，启动了一项为期六年的庞大计划，旨在解决贸易自由流动的问题，从而在1992前创立一个“单一市场”。该法案还赋予了欧洲议会更多发言权，并加强了欧共体在环境保护方面的权力。

在教育领域，为促进教育资源共享、加深文化理解以及加强人才培养，欧共体于1987年6月15日启动了“伊拉斯谟”计划。该计划资助大学生到本国之外的另一个欧洲国家学习，有超过200万的年轻人从该计划和其他类似的计划中受益。(www.daowen.com)

1989年，东欧国家发生了一系列政治变革，相邻的波兰和匈牙利政府的政策也发生了变化。在数周的抗议活动后，1989年11月9日，民主德国政府宣布允许公民申请访问联邦德国以及西柏林，当晚柏林墙在民主德国居民的压力下被迫开放，这是民主德国与联邦德国边界28年来首次开放。一年后的1990年10月，两德在分裂40多年后终于统一，其东部加入欧共体。

（5） 一个没有边界的欧洲（1991～2000年）

20世纪90年代，欧洲各国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1993年，“单一市场”计划促使欧洲逐渐达成了货物、服务、人员和金钱流动这四种自由。1993年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和1999年的《阿姆斯特丹条约》是欧盟进一步发展的重要里程碑。1995年，欧盟又添三名新成员：奥地利、芬兰、瑞典。此外，为方便人员流动，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了以卢森堡的一个小镇命名的申根协定。该协定规定，申请人一旦获得申根区内某个国家的签证，便可在签证有效期中在申根区内自由旅行。在此期间重要历史节点如下：

在机制建设上，1992年2月7日，《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又称《欧洲联盟条约》）在荷兰的马斯特里赫特签署。这是欧盟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为未来的单一货币以及外交和安全政策设定了明确的规则，并加强了司法及内政事务上的合作，设立理事会、委员会、议会，逐步由区域性经济共同开发转型为区域性政经整合式发展。根据该条约，欧洲三大共同体纳入欧洲联盟，“欧盟”这个名称正式取代了“欧洲共同体”。1993年11月1日，《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生效，欧盟正式成立。

在《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基础上，为使欧洲在世界上有更强大的话语权，1997年6月17日，《阿姆斯特丹条约》得以签署，该条约制定了欧盟机构的改革计划，并将更多资源用于增进就业与公民权利。

此外，1990年6月签订的《申根条约》于1995年3月26日在比利时、法国、德国、卢森堡、荷兰、葡萄牙和西班牙这七个国家生效，边境检查被取消。成员国的公民可以在这些国家之间自由旅行。

在欧盟扩员上，1995年1月1日，随着奥地利、芬兰和瑞典入盟，欧盟成员国数量达到15个，几乎覆盖整个西欧。1997年12月13日，欧盟领导人同意与中欧和东欧的十个国家（保加利亚、捷克、爱沙尼亚、匈牙利、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开始进行成员国资格谈判。此外，还包括塞浦路斯和马耳他的地中海岛屿。

在货币政策上，根据1992年欧盟首脑会议签署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1999年1月1日开始实行单一货币欧元，并在实行欧元的国家实施统一货币政策。11 个国家（奥地利、比利时、芬兰、法国、德国、爱尔兰、意大利、卢森堡、荷兰、葡萄牙和西班牙）成为第一批欧元国家。希腊于2001年加入，但英国、瑞典和丹麦决定暂不加入欧元区。此阶段欧元仅用于商业和金融交易。2002年1月1日起，欧元纸币和硬币正式进入全面流通阶段。

（6） 欧盟东扩及进一步发展（2001～2010年）

进入21世纪的头十年间，越来越多的国家采用欧元，欧元成为欧洲人的日常货币。2001年9月11日，在美国发生的“9·11”恐怖袭击事件成为“反恐战争”的代名词，欧盟国家开始更密切地合作以打击恐怖犯罪。东西欧之间的政治裂痕在2004年终告弥合，随后十余个国家陆续加入欧盟。2008年9月，金融危机冲击全球经济，给欧洲的政治经济带来极大影响，加速了欧盟成员国之间更密切的合作。《里斯本条约》终于获得所有欧盟成员国的批准并在2009年生效，使欧盟逐渐演变为更现代化的机构并提升了工作效率。这期间的重要历史节点有：

2001年9月11日，被恐怖分子劫持的客机冲撞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双塔和华盛顿五角大楼，造成近3 000人死亡，震惊世界。欧盟国家坚决同美国一道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并加强防恐协作。

2002年1月1日，欧元纸币和硬币成为12个欧盟国家的合法货币。欧元是欧洲货币改革最重大的成果，不仅使得欧洲单一市场得以完善，欧元区国家间自由贸易更加方便，也是欧盟一体化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2004年5月1日，中欧和东欧的八个国家捷克、爱沙尼亚、匈牙利、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加入欧盟。南欧的马耳他和欧亚交界处的塞浦路斯也成为欧盟新成员。

2004年10月29日，25个欧盟成员国签署了建立《欧盟宪法》的协定，旨在简化欧盟国家的民主决策和管理。但在2005～2006年的各成员国公民投票过程中因争议而搁置，欧盟领导人宣布进入“反思时期”。2007年6月23日，欧盟各国领袖就替代《欧盟宪法条约》的新条约草案达成协议，即后来通过《里斯本条约》赋予效力的《欧盟基本权利宪章》，并于2009年12月1日与《里斯本条约》一起生效。

2007年1月1日，来自东欧的另外两个国家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加入欧盟，欧盟成员国数量达到27个。

2007年12月13日，27个欧盟成员国签署《里斯本条约》，旨在使欧盟更加民主、高效和透明，从而能够应对气候变化、安全和可持续发展等全球挑战。2009年12月1日，《里斯本条约》正式生效后，欧盟具备了国际法主体资格（具有独立参与国际关系的资格，具有直接享有国际法规定的权利的能力，具有直接承担国际法规定的义务的能力），并正式继承和取代先前的欧共体。根据《里斯本条约》，欧盟设置新的欧洲委员会主席、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条约还加入了《欧洲联盟基本权利宪章》以保障人权，使欧洲议会和各成员国议会有更大的发言权以增加欧盟的民主正当性，并试图提高欧盟委员会和欧盟理事会的效率。该条约还首次就成员国退出欧盟相关程序做出规定。

（7） 充满挑战的十年（2011年至今）

全球经济危机使欧洲遭受重创，欧盟积极帮助成员国应对困难，并建立“银行联盟”以创建更安全、更可靠的银行部门。2012年，欧盟荣获诺贝尔和平奖。气候变化仍然是欧盟最重要的议题之一，欧盟领导人同意减少有害排放。在2014年举行的欧盟换届大选中，有更多的欧洲怀疑论者被选入欧洲议会。此外，中东和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宗教极端主义势力抬头，动乱和战争不断，许多人逃离家园来到欧洲寻求庇护。欧盟不仅面临着如何安置他们的困境，还多次成为恐怖袭击的目标。这期间的关键历史事件如下：

2008年开始的经济危机持续至2010年^[15]，在希腊破产、一些欧盟国家遭遇严重的公共财政问题的状况下，欧元区的16个国家携手帮助这些遭受严重打击的国家共同应对赤字困境。

2012年12月10日，欧盟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该奖肯定了欧盟及其前身在60多年里为推进欧洲的和平、和解、民主以及人权做出的贡献，认为欧盟所起到的稳定作用。该奖项不仅认可了欧洲思想家及领导人的理念与贡献，还肯定了欧洲人民为反对分裂、建立和平联盟做出的努力。

2013年7月1日，克罗地亚加入欧盟，成为欧盟第28个成员国。

2014年11月26日，欧盟委员会宣布投资3 150亿欧元，计划创造130万个新职位。

2015年11月13日，巴黎恐怖袭击事件中有130人遇难。不久之后，欧盟各国部长就无护照申根地区的边境安全措施达成了一致。

2015年内约有100万难民抵达欧洲，其中的许多人是为逃离叙利亚内战并寻求国际保护。欧盟领导人努力加强外部边界管制，并通过与土耳其等邻国合作减少寻求庇护者的人数。

2016年6月23日，英国公民投票决定脱离欧盟。2017年3月29日，英国通过触发《里斯本条约》第50条正式向欧盟理事会通报其打算退出欧盟的意向。目前英国已于2020年1月31日正式脱欧。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欧盟已从初始的六个成员国发展成为28个成员国（除去英国则是27个），从战前分裂的欧洲逐渐演化为一个政治经济一体化程度较高的欧洲。目前欧盟的主要议题有英国脱欧过渡期谈判、欧盟的扩大、落实《里斯本条约》、全球气候变化、非欧元区成员国加入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移民危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