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夏侯村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生产经营活动是对传统时期的经济形态的延续,但是在具体的生产经营方式上却可以体现出更多现代化、个体化与市场化的时代特点。本节将从产权、生产经营、家庭分配、市场交换和家庭财产继承五个方面考察夏侯村的经济实态。

一、　产权

自包产到户之后,夏侯村的土地产权一直延续集体化时期的“一切生产资料归国家所有”的公有制为基础的原则理念。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村民自留地和宅基地却是在不断走向传统私有。尤其是2015年“土地确权”以来,原则上村民的自留地可以自由流转,宅基地也可以像商品房一样自由转让。但是这一过程仍然在缓慢推行之中,村中虽有自由转让宅基地的情况,却没有类似于房产证的私有产权证明,只有宅基地证,属于小产权房。

2016年底,村民参与流转的土地将达到近500亩,占到所有土地面积的21.7%。村民的土地流转对象有外来投资商、本村村民,其中以本村村民内部的土地转包为主。由于大多数村民都希望留下一两亩土地用于自家耕种,不愿意将土地转包出去,所以夏侯村的土地流转费用普遍较高,一般情况下一亩土地每年的承包费用为800—1200元。

由于传统“安土重迁”“叶落归根”之类根土思想的影响,村中宅基地买卖的行为比较少。许多长年在外生活的外出务工人员,即使已经将户口转入异地,仍然在村庄中保留着祖辈遗留的宅基地,很多破败、荒废的房屋仍然是“名花有主”。一旦村民委员会试图收回土地,外出务工人员就会重返家乡,盖上新房,以做养老、追思之用。同时,那些没有成功进入城市的村民,呈现出季节性外出务工的情况,农忙返乡、农闲外出,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城市务工,但是其主要居住地仍然在村庄。村中宅基地买卖大多发生在同村人之间,很少有外村人在本村购买宅基地,一方面是由于人员的生疏,另一方面是由于买卖的不稳定:虽然现在地价非常低,但是一旦地价上涨,卖家反悔,买家就必须赔偿卖家损失或归还宅基地。这种不稳定的宅基地买卖只能发生在熟人社会之中,村民认为“就算是一个村的,也必须是关系非常近的亲戚之间才敢买卖,关系稍微远一点的都不敢买”,因为村集体始终保持着对本村宅基地的最终所有权。

二、　生产经营

2016年,夏侯村村民的生产经营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其一,集体土地承包收入。1980年代以前,夏侯村北地有一处村集体开办的砖窑厂,占地约20亩,在1980年代中后期由于市场不景气、生产效益低下而倒闭。随后,村集体将这一块土地转包给夏侯村村民杨梓,承包期30年,至2018年到期,承包不收取任何费用,但条件是杨梓给夏侯村村民修路。

其二,富户的无偿捐助。村民杨梓是夏侯村著名的亿万富翁,同时,村中还有其他靠做生意而发财的百姓。讲情义的富户都有着很强的根土情结,一旦村中有灾难和困难,就会来村里捐钱捐物。例如2003年村中重新整修道路时,杨梓捐款7万元,孙占芳捐款9200元,闫同顺捐款3000元等。

其三,国家的扶贫补贴。据村民讲述,封丘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夏侯村也是著名贫困村,国家每年都要拨很多钱到村子里,但是老百姓见的最多的就是一年2000多元钱的贫困户扶贫款。

其四,家庭收入。1980年代以后,夏侯村村民由大集体时代重新回归到以家庭为单位生产的时代,村中每个家庭的收入共同构成了夏侯村集体收入的主要部分。家庭收入的形式是对传统时期的回归,但也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在传统时期,夏侯村最富裕的农户是指那些可以单纯依靠种地就能吃饱饭的家庭;但是在当下,判断是否是富裕农户的标志是能不能挣到钱,而单纯依靠种地的农户往往是村中最为贫困的农户,大部分农户的家庭走向市场,依靠经商或务工来谋取家庭收入最大化。夏侯村村民大多数以务农为生,没有完全脱离土地,但是种地务农却不是主要收入来源,往往打工两个月工资比全部粮食收入还要高,更有一些家庭依靠做买卖成为亿万富翁百万富翁(部分情况如表3-14所示)。

表3-14　夏侯村部分家庭收入情况表

三、　家庭分配

夏侯村当下的家庭分配形态与传统时期有着很大的不同,根据观念和家庭条件的不同,其分配情况由传统时期“每家都差不多”变为“每家和每家都有很大不同”。对于村中以务农为主业的贫困户来讲,养老支出、医疗支出在家庭收入中占有很高比例。对于普通“务农+务工”家庭来讲,教育支出、婚丧嫁娶支出占据最高比例。对于经商做买卖的农户,用于扩大再生产的投资往往在家庭消费中占有最高比例。本部分重点考察村中大多数“务农+务工”家庭的家庭分配情况,详见表3-15。(www.daowen.com)

表3-15　夏侯村“务农+务工”家庭的一般分配情况

四、　市场交换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和交通条件的改善,如今的夏侯村一方面延续了传统时期赶集、赶会的消费习惯,另一方面家庭消费呈现由集会集中购买变为日常购买的趋势,且消费内容更加丰富。

夏侯村中有5个小商店,提供村民日常生产生活所需的柴米油盐酱醋烟酒茶等一应物品,村民完全可以足不出村而正常生活。如今村民赶集、赶会或出村买东西,一方面是由于村中小商店的比较贵,另一方面是由于某些物品村中没有,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去外边玩,一般会带着老人孩子到村外的商业场所,以娱乐为最重要的目的。

五、　家庭财产继承

夏侯村村民当下的家庭继承情况相对于传统时期有很大不同,最大的不同是祖产对于村民的重要性。在传统时期祖宗或父母留下来土地的多少,可以决定一个家庭能否吃饱饭,能否活下去;而在当今时代父母留下来的庄和地都不值钱,也没有多大用处,尤其是一些稍微有点出息的村民,要父母留下来的庄就是为了对家乡有个念想,谁都不想整天在家种地,种地成了没出息的事情。具体还有以下几点不同:

其一,女儿也是继承人。在传统时期,出嫁的女儿不能继承家业,如果家中没有儿子,就只能采用过继、收养等方式获得传家人。在当下,如果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业。如果家中既有儿子也有女儿,且女儿生活条件不太好,父母一般会给女儿留下一些财产或现金;如果女儿衣食无忧,父母一般不会给女儿留下遗产。

其二,结婚就分家。在传统时期,一般是父母去世之后才分家。在当下,儿子结婚之前就要想办法给儿子盖一处新房,或把院子中的几间房屋分给儿子居住,因为父母和儿子儿媳住一起容易发生矛盾已经成为村民的共识。如果儿子儿媳要在县城生活,在结婚之前父母就要想办法给儿子在县城购买商品房。如果只有一个儿子,就不用急着考虑分家的事情,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其三,一个儿子一片庄。在当下,尤其是在夏侯村附近,由于土地并不值钱,所有村民所秉承的分家原则是“一个儿子一片庄”。如果有两个儿子,却只有一片庄,就可以向村集体申请一片空地,然后在此建房。在1990年代至2000年初,村民申请新地建房只需要请村干部吃顿饭就行了,也不用掏钱。2000年以后,随着土地管控愈发严格,村民申请新地建房需要向村集体缴纳一部分费用,一般情况下5分庄只需要缴纳1万—2万元钱即可。

(1)  一种庆贺新生命的仪式,一般安排在婴儿出生后第九天,据说因“九”与“久”谐言,取其“长久”之意,表美好祝福。——编者注

(2)  音近字,当地方言,推的意思。

(3)  内容源于2016年11月对孙占邦老人的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