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河北铺村的村民们在一个共同的圈子里生产、生活,所以,冲突的发生在所难免。为此,本节将从村民间的冲突、汉奸与村民的冲突、底线与村民的冲突等三个方面去考察1945年以前河北铺村的冲突与冲突关系。

一、 村民间冲突

传统时期,河北铺村村民间的冲突可以分为家内冲突和家户间冲突。家内冲突主要有父母与儿子们的养老冲突、夫妻间的冲突、兄弟间的财产冲突等等。家户间冲突主要有邻居间的房界,房屋门槛大小冲突,地邻家的地界冲突,亲朋之间的债务冲突等等。

　图4-1　村民间

冲突的调解

村民间的冲突如果比较小,那么可以请与冲突双方A、B关系都比较好的人C去调解,调解人C则要在两户人家之间来回说理(如图4-1所示)。调解的这个人得在村中有威信、会调解,还要会说假话,能斡旋,太实在的当不了调解人。虽然说假话,但是调解人的心眼是好的,说假话是为了把两家的冲突调解好。有些不会调解的人不仅不能将两家的纠纷调解好,还会将冲突越调越大。如果矛盾比较大,那么可以再请家族里的尊长、“家长”和管事的来调解。

旧时,如果村民们家里发生了冲突,村里的一些有钱的、说话有威信的开明人士也会去帮忙解决。据村中的老人回忆,河北铺村有个叫“老钱”的人,家里很有钱,在村里也很有威望,如果村民家里发生了冲突请他帮忙他就会帮。而且,如果是因为经济上的问题,他还能借钱给别人,帮别人把钱先垫出来。

夫妻间的冲突根据事情的具体性质来调解。如果是就某个问题产生了争执,或是因为孩子而吵,那么夫妻双方自己就能调好。“夫妻吵架一般要不因为孩子,要不就是男的在外面做了什么。这个过一夜就好了,一般没什么人管,这个越管事越大。最多就两个人几天不说话,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村中老人说道。如果是因为父母的养老问题而吵,那这就涉及孝道,本门的叔叔大伯都可以来说他们。如果是夫妻两人脾气不对,那个时候不能随便离婚,有些女的就一直生气,最后不是病死就是气死。所以,夫妻吵架一般没人管。如果一定要管也就其父母管,由父母对他们进行劝说。

在旧社会,村长作为一村之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村里的事情都由他说了算。所以,村民们都不敢惹村长,不然村长可能让黑团的人来家里找事。所以,如果村民和村长发生了纠纷,这事情一般都不好管,也没人管。

冲突调解后,如果有一方觉得调解得不公正,对调解的结果不满意,或是不服,那么他可以再请其他的人调解,或者见官打官司。打官司的时候不用经过村长,自己可直接请人写状子,并找律师让其帮忙起诉。

过去,河北铺村有一个人很会写状子,没理也能给你辩三分。这人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是脑子特别好使,会写、会说话。他看过的书就能记住,而且还会用,不是个书呆子。在村里讲道理的时候一般人都说不过他。这个人当过黑团的教练,当过国民党、共产党,干过地下工作,还贩卖过枪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批斗过。虽然说这人很会写状子,很聪明,也很有能耐,但是他在村里的地位却不是很高。一般人都惹不起他,与其一起共事的人都鸟(1) 不过他。村民们与其见面后都会跟他打招呼,但是却都不跟他共事。村里人家里有事了找他,他会给出点子,但是他却始终不能与村民们打成一片,与村民们融合不到一块。(www.daowen.com)

冲突调解好后,冲突的双方得一起请调解人吃团圆饭。“团圆饭”的饭钱由冲突的双方负责,不让调解人出。“比如有个东西,一方最后要到了,那就这个得到了的人请客,另一方稍微有点悲伤,就不请了。”村中老人说道。吃饭的时候,只要是参与了调解的人都可以叫上。但是,如果双方的冲突最后是通过打官司解决的,那么冲突解决后原告和被告则分别请自己的律师吃饭,不会聚在一起。

二、 汉奸与村民冲突

旧时,河北铺村有个汉奸,是宪兵队的队长。当时,村民们都恨他,说他狗仗人势。宪兵队由日本人组织,驻扎在县城,专为日本人办事,欺压农民。那个人家里不是很有钱,不是财主,就是个五日混鬼、不干正事的人。他当了汉奸后就有钱有势了,他家的亲戚也跟着沾光。虽然沾光了,但他们的日子却过得不是很舒坦,因为找他们事的人多。而且,并不是所有的亲戚都愿意沾他的光,有些人觉得他是汉奸,以后没好下场,便离他远远的。村中老人说做汉奸的是不明智的人。虽然汉奸都遭村里人唾骂,但是大家也都不敢惹他:

当年,宪兵队队长的父亲死了,他在地藏王大庙那儿搭了个大棚为其父亲办丧事,并且还要施饭三天。所有要饭的人都可以去那儿吃饭。但是,他办丧事的粮食却都是向村中的中农户们要的。他给每户中农家里写个条子,说要给200斤小米。被发到条子的人不能不给,不然他就找事,对其进行讹诈。有些人为了恭敬他,有些人为了填饱肚子去那儿吃饭,都去给他帮忙。最后,因为帮忙的人太多了,凑的粮食都不够。他就又给中农户们开个条子说再要100斤小米。对于这个事情村民们是敢怒而不敢言。

关于那个宪兵队队长,村中老人还回忆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有一天,老人家里被留了个条子,条子上说老人家串通八路,说要800块钱了事。以前老人家里有27亩地,一年四季都不断粮,可以吃饱肚子,家里面有点钱。但是,老人家就是个老实的种地人,家里没什么后台,跟官场的人也没有什么联系。所以,老人说这是有人故意给家里找事,要讹诈你。于是,他们家就托人找到了村里的那个宪兵队队长。当把事情跟他讲了后,他说让老人家给他1000块钱,他帮忙解决事情,保证老人家里没事。于是,老人的爷爷就把家里一头骡子卖了,还把家里的地当给别人,最后凑了1000块钱给了那个宪兵队长。老人的爷爷把钱给了那个宪兵队队长后,后来又把这件事跟自家的另一个亲戚说了下。那个亲戚在天门队(跟宪兵队一样也是给日本人办事的一个组织)工作。后来,那个宪兵队队长居然把老人的爷爷给他的1000块钱退回来了。并且,那人来退钱的时候还责怪老人的爷爷家里有更大官的亲戚干吗还去找他。那个宪兵队队长回去后没几天就被抓起来了。老人的家人推测说,那条子可能就是宪兵队或是黑团的人往家里塞的,他们故意讹诈村民,然后几个人一起分成。

日本人离开中国后,村里的那个宪兵队队长也没有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是死还是活。他老婆、孩子也没有回到村里。那人还有个哥哥,他本家当户的人也很多。但是,他哥哥没有为日本人做过事情,后来,他哥哥就没有被说是汉奸家属。

三、 “底线”与村民冲突

“底线”,在村里被叫作“底巴得”。旧时,河北铺村就有个底线,这人姓张,是段家的一个女婿。他还有个弟弟,他叫“阴阳挂”,他弟弟叫“阴阳盆”。那时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留声机,还放给村民们听。这个人平时吃喝嫖赌,游手好闲,不想干活,专在村里面耀武扬威,不办好事。虽然说他当底线很挣钱,但是他家也不富裕,都被他挥霍掉了。他平时没事就在村里面转,摸村里人的底,知道哪家有钱就跟外面的黑团说,然后带人来抢。底线既给黑团当底线,也给日本人当底线。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是底线。

河北铺村也有在黑团干的人,既有中队长,也有小队长。后来时间长了,大家相互打听后就知道了这个人。最后,这人被人从后背开枪打死了。他死了后,他媳妇也改嫁了,嫁去了明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