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鱼，乃天机也。太极图、先天八卦，告诉我们什么？

当天，大盛特地跑到长春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关于《周易》的书，回到招待所的房间，就关上门来读。他希望能够再增加点有关《周易》的知识，在与修涞贵交谈时候能有一些谈话资本。

谈话是从晚饭时候开始，为了执行“三不”，门外走廊站了一个警卫，修涞贵把电话交给了秘书，大盛也把手机关了。

饭桌上有酒，装在白色小号塑料桶里，是散装的白酒。大盛有点奇怪，上次喝的是茅台，今个怎么换成散装酒了？菜端了上来，修涞贵拎起塑料桶，给大盛的杯里倒满了酒。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举了起来。

大盛刚举杯，忽然闻到一股奇香，立马让他想到古典小说《红楼梦》里的一句话：芳气袭人是酒香。“这是什么酒？这么香？”

修涞贵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道：“喝了再说。”说着喝了一大口。

酒席宴上，主人端酒先喝，既是礼节也是规矩。既然修涞贵今天用散装酒招待，那也得奉陪，他也喝了一口。酒刚入口，大盛就觉得满嘴喷香，未及细品，已经滑落到肚里。

大盛不由得感到惊奇：“这么柔软，这么香！没等咽呢，就进肚了。”

修涞贵又端起杯：“那就再来一口，好好品品。”说着一口把酒干了。

大盛也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仔细品了品，咽下肚去，大声称赞道：“好酒！不是茅台，胜过茅台。”

修涞贵又为他倒满了酒：“人，无不为表象所惑。酒，装到茅台的瓶子里，不是茅台也成了茅台。装到塑料桶里，茅台也不是茅台了。”

大盛问：“这真的是茅台？”

修涞贵点头：“茅台酒厂一位老总，吃‘斯达舒’治好了胃病，特地让修正药业在贵州的省总转送给我的。”

大盛忽然觉得这酒杯的分量变重了，他小心地端起，抿了一口道：“修董，我感谢你的盛情。”

修涞贵摇头：“既为朋友，何谈感谢？”

酒，品出了味道，话，也听出了门道，大盛便问道：“修董，你认为，人，怎样才能不被表象所迷惑？”这是一句请教的问话。

大盛当初可不是这样，还记得第一次谈话吧？他当着修涞贵的面，说起“洋管理”那可是夸夸其谈，口若悬河呀。可是现在，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件事情开始，在修涞贵面前，他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一个每事必问的小学生。

修涞贵道：“多喝几口，切忌‘浅尝辄止’。”

大盛点头：“有道理。通过深入调查研究，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些理论早已经摆在那里，为什么还是常常被表象所迷惑？”

修涞贵道：“与每个人的思维习惯有关。有的人活在世上，除了应付生活需要，从未认真地想过什么，见到任何新奇事物，从未引起过兴趣，这样的人也照样长大变老，甚至是快乐一生。反过来说，真要是想去探求事物的本质，应当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大盛道：“你好像是后者。”

修涞贵点头：“是的，我承认。正因为总想探求本质，总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也就总是吸引你一步步地了解下去，探究下去。这其实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有时候简直是味同嚼蜡。打个比方说，我在那位‘黑五类’那里学到了一些《周易》的知识，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中国最古老的学说能够延续几千年？让人们在那种恐怖的政治气氛里，拉起窗帘偷偷地讲述？玉皇山的那位老道士把《周易》传授给他，他又在那天晚上讲给我听，这不就是‘薪火相传’吗？”

大盛道：“我敢肯定地说一点，从他这种敢于那样传授的热情，他决不会只讲给你一个人听过。”

修涞贵点头道：“这是肯定的。可不见得有几个人像我这样想问题。”

大盛道：“多数人是‘浅尝辄止’，我就是其中之一。我今天还读了一阵《周易》，还是不得其解。”

修涞贵道：“我们都喜欢唐诗、宋词，差不多每个人都能背诵几首。为什么？就是因为优美呀，上口啊。可古人写过多少诗歌？为什么偏偏是唐诗、宋词能够千古流传？大清朝乾隆当了六十多年的皇帝，据说写了一万多首诗歌，你能背出一首来吗？”

大盛只能摇头。

修涞贵道：“‘文化大革命’一结束，‘天天读’立马就停了，说明这种形式主义和乾隆皇帝的诗歌一样，没有任何生命力。可是，《周易》却是个‘百足之虫’，几千年来千死万死，都是死而不僵，今天又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没有谁强迫你去读，也没有谁让你‘天天读’，更没有谁让你‘雷打不动’。可是，对《周易》有兴趣的人越来越多，读《周易》的人也越来越多，也包括你。”

大盛道：“我也是看到不少人在研究这个东西，在大庭广众面前，偶尔扔出两句，像‘潜龙腾渊’和‘亢龙有悔’什么的，也挺吓人的。自己一点不懂，也不行啊。”

修涞贵：“你是想赶这个时髦吗？”

大盛坦言道：“有点这个意思。”

修涞贵道：“为了赶时髦，而产生兴趣，也算是一种动力。就你的智商而言，只要用心钻研，一定会走进《周易》和哲学领域。那我们就一起探讨吧。”

大盛道：“一起探讨不敢说，愿意恭听倒是真的。”

修涞贵又呷了一口酒，也许是为了集中思绪，沉吟片刻便慢声慢语地说道：“小时候，我们听老人讲故事，他们总是愿意这样开头：‘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大盛笑了：“是的，我奶奶就是这样给我讲故事。”

修涞贵继续说道：“今天，我们所讲的故事，比任何老人讲的故事都要古老，所以，咱们也得这样说起。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考古学家说那个时候是新石器末期。我们民族的祖先生活在中原和西北地区的黄河两岸。那里只有简陋的建筑，更多的人还居住在山洞和洞穴之中。他们刚刚开始学会播种五谷，更多的人依靠狩猎为生，他们要记事，就在绳上打结……”

大盛点头：“刀耕火种，结绳记事。”

“在这些群居的人中，有一位被历史传说称作为我们人类始祖，名字叫‘伏羲’的部落首领，他经过了对天文、地貌和人身的长期观察与研究，把天、地、人之间的万物存在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简要地归纳为八个类别，再画成由长短横组成的符号，以便应用和记忆，这就是八卦。”

大盛为修涞贵倒酒。

修涞贵习惯地把手拢近酒杯，说了声谢谢，接着说道：“从北宋以后，这八卦不论在哪里出现，还都有一个基本不变的规律，那就是它总要围绕在两条鱼的四周。因为人们都把这两条一黑一白，大头小尾的鱼叫作阴阳鱼，这样一来，八卦也就常常被说成是阴阳八卦了。”

对于这个图案，大盛也有感言，他说道：“你说起这个有两条阴阳鱼的八卦来，从古到今，几乎人人都说它奥妙无穷，造化无穷。在中国的戏曲舞台上，谁要是穿上带有这个阴阳八卦图案装饰的衣服，不用问，他准是一个既能腾云驾雾，又能呼风唤雨的神仙，至少也都是个半人半神的军事家，谋略家。从神话传说中的太上老君到商周时代的姜子牙、三国时代的诸葛亮、元末明初的刘伯温，几乎个个如此，都穿着‘八卦仙衣’。连那个后来才归降蜀国的姜维，因为跟着诸葛亮学了些本事，他在京剧中的脸谱上也有一个阴阳鱼。”

修涞贵道：“我们平时说起来，也都说阴阳八卦很奥妙，很神秘。但是，要问上一问它究竟妙在哪里，神在何处，恐怕就没有几个人能够说清楚了。当然，还有的人一听说这阴阳八卦这几个字，马上就和那些站在街头，蹲在墙根招徕过路人相面、算卦的人联系在一起，一言以蔽之曰：迷信！”

大盛问道：“那你是怎么认为的？”

修涞贵：“我用一个例子来说明。民国初年，中国有几位古钱币的收藏家，在全国各地搜寻珍稀的古代钱币。其中有一枚被凿出四个小眼儿的‘大齐通宝’面世，引起不小的轰动。因为这是仅见的一枚古代钱币，就被视为国宝。可你知道上面为什么有四个小眼儿吗？”

大盛摇头。

修涞贵道：“那是被原来的主人做‘毽子’时候凿的。”

大盛感叹着连连点头：“是啊！一枚钱币，在愚人手里做‘毽子’，在智者手里就变成国宝。”

修涞贵道：“《周易》也是如此。我们都知道，被称作‘万世师表’的孔子是五十而学《易》。应当说，在学《周易》之前，孔子周游列国宣传他的政治主张，屡遭失败，甚至成了‘丧家之犬’。后来，他在鲁国教书办学，也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而已。可是，自从他学习了《周易》，对于人生，对于社会，对于历史的认识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甚至有人说，孔子学《周易》后产生了‘龙变’。就是说，通过学《周易），他从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变成了‘至圣先师’。”

大盛感叹道：“学了《周易》就能从一个教书先生变成圣人，说明孔子才是最伟大的智者。”

修涞贵纠正道：“正确的说法应当是，伟大的《周易》，造就了一个伟大的中国圣人。”

大盛点头。

修涞贵道：“我所以说孔子伟大，是说他学了《周易》，并没有去给人家算命、卜卦，占卜吉凶。而是通过像对‘损’‘益’两卦的深入研究，悟出了‘满招损，谦受益’这样许多的真理。他的理论和学说，直到两千年后的今天，还让我们受益匪浅。”

大盛感慨道：“可惜，‘文化大革命’时候，把孔子和林彪绑在一块批，到现在也没让他在人们心里翻过身来。”

修涞贵道：“那是‘四人帮’别有用心。你知道，从夏、商、周、秦到宋、元、明、清，所有的皇帝，都希望自己的江山万年常在。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点。而在中国光耀千秋的唯有孔子一人，古人说过，孔子的著作，让‘乱臣贼子惧’。‘四人帮’要篡党夺权，正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他们大搞‘批孔’，不正是恐惧的表现吗？”

大盛夸赞道：“说得好，这个说法太精准了！”接着，他叹了口气，“可惜，十有八九的人，包括现在那些什么《周易》大师，还是把《周易》弄到算卦的地步，去推算女排能不能赢，长江发不发大水……”

修涞贵摆了摆手：“这当然是一种愚昧，应当说，有许多人把《周易》这个中华民族的瑰宝，误用了几千年。这当然也像中国人发明了火药，没有用到战争上，而是用到制造鞭炮和礼花上一样。我看，所谓的那些《周易》大师，根本就没学懂《周易》，甚至说，连门儿都没摸着。”

大盛一脸困惑：“这……有点那个了吧？那些大师也是满口‘乾坎艮震……’”

修涞贵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他们要是真的学懂了《周易》，就应当知道一句话：‘善为《易》者不占’。”

大盛一脸懵懂：“善为《易》者不占？这是什么意思？”

修涞贵道：“这句话出自古代大学者荀子之口，也是中国许多研究《周易》的学者对《周易》的正确理解。‘善为《易》’就是真正学懂了《周易》的人。只要你真正学懂了《周易》，你再看任何问题都会高屋建瓴，胸有成竹。不论是战争还是军事，不论是人间万象，还是世事变迁，你都会了然于胸，计出万全。那你还占什么卜、算什么卦？”

大盛缓缓摇头：“这真是怪了，明明写着六十四卦，却说‘善为《易》者不占’。”

修涞贵道：“这就是《周易》辩证法，这就是《周易》哲学观点。我赞成马克思说的那句话。他说：‘哲学，最初是在宗教意识中形成的。’但我反对把《周易》说成是朴素的唯物主义、朴素的辩证法。人家在两千年前提出的物质构成和辩证思想，就是唯物主义的，就是不折不扣的辩证法，就找到了物质构成和事物运行的本质规律，这是多么伟大的发现！”

大盛连忙倒酒：“来，喝口，接着讲，我有点入门儿了。”(www.daowen.com)

修涞贵喝了一口酒，沉吟片刻道：“所幸的是，中国也有无数的聪明人和智者，通过学习《周易》，利用《周易》成就事业，推动中华民族的文明和历史向前发展。在中国历史上，有数不清的军事家、哲学家、思想家、阴阳家和各式各样的学派。不论他们的观点有多大分歧，也不论他们的学术产生过多少争论，唯有一点是大家共通的，那就是对于世界物质的构成和事物的正反转化，都没有异议，你知道为什么吗？”

大盛摇头。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大家都认同《周易》的核心价值观念。像《孙子兵法》中的胜和败，进和退，攻和守，无不是从《周易》的哲学观点演化而来。你知道吗？《孙子兵法》直到今天还是各国军事家和带兵将领的必读课本。”

大盛边倒酒边说：“当然知道。”

修涞贵问：“孙子在兵法里讲过占卜吗？说过让你怎么算卦，得到什么卦象，再去发兵打仗吗？”

大盛点头：“那当然没有。要是有那些算卦的东西，《孙子兵法》在当今世界还能站住脚吗？”

修涞贵道：“所以一个有头脑的人要学习《周易》，就得学习它的精华，它的合理内核。这几年，传统文化有点热，有人跟我说，想要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大盛道：“我何尝不是如此？这就叫‘老虎吃天，没处下口’啊。”

修涞贵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就从《周易》开始，它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源头、活水。学通了《周易》，再学习儒家、道家、佛家的理论和学说，就可以达到提纲挈领，势如破竹，一通百通。”

大盛：“那我今天就是上的第一课。”

修涞贵咂了咂嘴道：“那——我就来一把‘好为人师’了。”

大盛两手抱拳道：“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

修涞贵也把双手一拱：“那我就领受了。”边说，他拿起桌上的纸和笔边画着，“如果你先在一张纸上画上一个工整的圆，再从中间画上一个反S。”

大盛伸头看着。

“这样，就画出了两条大头小尾，模样相同的鱼来。再把两条鱼分别涂上两种不同的颜色，不过，还不要忘了给每条鱼都画上眼睛。这画眼睛还有点说道，就是说，这条鱼的眼睛要涂那条鱼的颜色，那条鱼的眼睛要涂这条鱼的颜色，这么一来二去，一个太极图就画成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真就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工整、逼真的阴阳鱼来。

大盛猜想，他平时一定画过不少这样的图形。

“画出这两条不同颜色的鱼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呢？”修涞贵既像发问，又像自语地说道，“它告诉我们整个人类生存的客观世界发生、发展的过程，也在讲述着地球和一切辉煌生命的由来。”

大盛皱起眉头，他无法理解，这样说，是不是有点离谱？两条鱼怎么能跟地球和生命科学扯到一起？

修涞贵摆了摆手说道：“少安毋躁，且听我继续讲下去，你就会明白这两条鱼告诉人们的还不只是这些。中国古代的学者，经过几千年对天、地、人的观察与研究，发现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是由阴阳两种物质组成的。于是，他们就选用了最常见的两条鱼，来表示这个深奥的原理。”边说，他抬头望着大盛，期待他的反应。

大盛想了想说道：“当年，读初中的时候，老师上物理课就讲过，世界上的一切物质都是由正负分子构成的。老师还讲过，这些理论都是在近代由西方科学家研究出来的。”

修涞贵道：“对了，是正和负的分子组成了每个不同的物质。有谁知道，我们中国人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真理，并且画出这样简练而又准确的图案来表示？还有，我在前面讲的时候就强调过，说是要用这一条鱼的颜色去画那一条鱼的眼睛，它究竟有什么意义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两个圆圆的，和鱼的本身不是一个颜色的眼睛在告诉人们，世界上没有绝对纯粹的物质，总是阴中有阳，阳中还有阴。”

大盛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修涞贵：“这……可能吗？在古代？”

修涞贵道：“你以为是现代人在牵强附会吗？”

大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有点……”

修涞贵道：“当年，是意大利的传教士利玛窦把《周易》和太极图带到了欧洲。据说，一位学者看到以后就说，这是一个最简练，最准确的表现世界一切物质组成的模式图。”

大盛只能连连点头：“有的书上说，是黑格尔。”

修涞贵道：“当人类进入了电子时代的时候，用航天技术为眼睛，用人造卫星来验证这些理论，发现它竟是那样精确无误的时候，我们不能不对我们祖先的高度智慧表示由衷的敬佩。比如：曾在太空遨游过的宇航员说，他们在宇宙飞船上看地球，圆圆的地球，总是一半黑，一半亮。所以，航天科学家和天文学家说，太极图表现的是最精确的宇宙天体形象图。”

大盛眯起眼睛仔细听着，他入神了。

“其实，值得敬佩的还不只这些。它不仅仅告诉我们世界物质的组成，还告诉了我们物质运动的规律。”

大盛又抬起眼睛望着他。“是不是又说玄了？”这是他未能说出口的潜台词。

修涞贵接着说道：“还是请看那两条鱼。那两条鱼眼睛圆睁，尾巴弯曲摇摆，显然是两条活鱼，活鱼的最大特征就是动。这两条活泼的鱼，就是在告诉我们，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一切物质都是运动的。”

大盛只能连连点头。

“如果你认为这种说法有些牵强附会的话，那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更让人感到意外的论点，它不仅仅只说运动两个字，请注意两条鱼之间那条弯曲的反S线，那是它在告诉我们一切事物运动的规律都是曲折的。用古人的话说，叫‘万事曲成’。此外，它还告诫着人们，世界上一切错误只有两个，一是过分，二是不及。为了对应，我说一是过，二是欠。”

大盛又抬眼望了望他。“好像玄得没边了。”这当然还是他的心里话。

修涞贵用笔指着两条鱼说：“我们还来看这两条鱼。用一个反S画出的两条鱼是头尾相接的。就是说，阳鱼的尾巴是搭在阴鱼头上的。同样，阴鱼的尾巴也搭在阳鱼的头上。”

大盛看了看，点头。

“这样的搭配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它说明着一切事物发生、发展到没落直至灭亡的规律。”修涞贵不顾大盛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们举一个企业发展的例子来说明。一个企业在草创阶段一定规模很小，它的起步一定在阳鱼的鱼尾。它一定会遇到诸多困难，因为它此时此刻的位置还搭在阴鱼的头上。待它逐步壮大起来，便会摆脱阴鱼的制约，沿着阳鱼的鱼身向上奔向更广阔的鱼头部分。当这个企业发展到鱼头顶点的时候，也刚好搭上了阴鱼的尾巴。请注意！现在事物快要向反面转化了。”

“这就是事物发展中‘物极必反’的规律？”大盛问。

修涞贵点头：“是的。也许你还没弄懂。我再举一个气候的例子来说明。用太极图来划分24个节气，夏至所处的位置正是在阳鱼的头顶部分，它告诉我们，夏至这个季节，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同时，它也告诉我们，因为它位处于阳鱼的头顶，阴鱼的尾巴已经搭在那里，炎热的反面，寒冷尽管还很小，但已经开始在孕育了。”

对于中国的节气，大盛知道的不多，但，他似乎又明白了许多，可总觉得有些道理好像都你挤我压地堆砌到了一起，让他一时难以逐条理解。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听，等有了时间，再去思考。

“同样的事实是，冬至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它恰好位于阴鱼的头顶，也是搭在阳鱼的尾部，它也在告诉我们，就在一年中最阴，最冷的时候，它的反面，阳和热已经在孕育和发生了。”

大盛连连点头，表示他已经理解。

“你看过《周易》这本书，一定已经知道，古人在研究这个太极图的时候，曾经总结出一段很著名的话。这就是：‘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自古以来，对这一段话曾有多种解释，其中有这样的一种解释值得我们重视。这种解释说，‘无极’就是地球生成之前的浑沌，当它产生了‘两仪’，也就是产生了第一个既有阴又有阳的物质之后，它就变成了太极。有了阴和阳这‘两仪’，也就有了春、夏、秋、冬的‘四象’，也有的说是东、西、南、北。‘四象’的变化又产生了‘八卦’。”

大盛觉得他似乎明白了许多，但又觉得一切都是懵懵懂懂。

修涞贵老半天没喝酒了，大盛端起杯，跟他碰杯：“来，喝口。”

修涞贵端起酒杯，在唇边抿了一下，放下杯说道：“理解太极图，我觉得有一个‘悟’的过程。譬如，用了好长时间，我才意识到，世界上，绝不只是我们讲的这一个太极图，整个宇宙和大千世界是由无数个太极图构成的。我们每个人也是无数个太极图，甚至应当是，一动一静一太极，一颦一笑一太极。这样你才能理解矛盾是怎样产生的，相互关系是怎样依存的。你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什么叫‘过犹不及’，什么叫‘物极必反’。”

大盛道：“这就让我有点开窍了。原来世界是无数个太极关系组成的世界。从‘物极必反’的理论来说，做事太快了不行，容易过激。那太慢了也是不行的，那要怎么样才能把握到最好的境界呢？”

修涞贵道：“你正好说到了一个重要命题，这个命题就是对《周易》在实际生活中应用方面的研究。就拿管理企业来说，现在有几个亿年收入的企业并不少。要说大发展，都可以去搞房地产，都可以去搞旅游业，也都可以去搞交通运输……其实，各级政府为了自己的政绩，千方百计‘圈拢’企业家到处投资。甚至有的企业有十多个跨行业投资。可反过来我要问，这样搞行吗？”

大盛摇头。

“这么多下属企业你管得过来吗？有人说，下属企业多了没关系，要学会‘弹钢琴’嘛。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就是。只要你立项了，投资了，他的政绩到手了，剩下来你是赚是赔，是死是活，跟他毫无关系。”

大盛道：“有些地方的行政长官就是这样，像南方有一个做服装的企业，就是这样弄垮的。”

修涞贵道：“说到弹钢琴，舞台上的钢琴可以会弹，一个企业下边要有那么多的‘琴键’，谁能弹得了？

大盛点头。

修涞贵用反问的口气说道：“搞企业也来个浪漫风格行吗？要是弹走了调，轻者，赔个底儿掉，重者，那就是倾家荡产呐！谁受得了？没有谁能用十个指头都去管事，世界上没有谁是‘高大全’。这就是说，发展太快是不行的。那么不发展行不行？拿我来说，如果我至今还窝在通化，就能变大吗？想想看，那里毕竟是山区，交通不便，当然会制约发展。要迈出发展这一步，脚迈到哪里就有过几次争论。有人说去北京，有人说去上海，有人说故土难离。我说，根据我们企业目前这个太极图，不走出通化，为‘不及’，为欠。跨到北京、上海，为之‘过’。我认为，最好的地方是吉林省省会长春，所以就在这里的高新开发区盖了楼。现在看，这个决策是正确的。”

大盛赞叹道：“要说正确，你自从接管了那个小厂到今天，几乎步步正确。是不是你每一步都在考虑‘过’和‘欠’的问题呢？”

修涞贵点头：“你说对了，这已经变成了我一种习惯性的决策方式。在作出任何决定之前，我都会考虑每一件事情的‘过分’和‘不及’之后，才下决心的，所以，企业这些年的发展，可以说是得益于《周易》。”

大盛已经完全被修涞贵的高谈阔论所吸引，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修涞贵不得不停止讲述，大盛只好站起来开门。

秘书走进来，低声道：“广西省总来电话，说有重要事情找您。”

修涞贵只得站起，无奈地把手一摊：“只好改日了。”

大盛点头，他忙伸手拿过那张画着阴阳鱼的纸：“这个我得留着，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修涞贵点头，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