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曼陀离开之后,黄楚九就将一位年轻人杭稚英招纳了过来,后来,杭稚英则超过郑曼陀成为中国最有影响力的美女广告画家。在20世纪初,当时还不到20岁的杭稚英在商务印书馆广告部工作,利用工作之便,开始偷师郑曼陀的绘画技巧:他悄悄地溜进郑曼陀在商务印书馆的办公室,再带着郑的画稿跑出来。[53]1925年,杭稚英辞职开了一家自己的画室,并借用沃特·迪士尼(Walt Disney)的新技巧,对画作进行技巧上的革新(自20世纪20年代后期开始,迪士尼的卡通作品已经在上海的影院上映)。像迪士尼一样,杭稚英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他的画室(叫做“稚英画室”),除了带徒弟外(在他于1947年去世前,曾带过几十个徒弟),他还把画师们组织起来集体作画。在他的画室里,他是领导,所有的画作都要由他署名,而其他人则不许署名;在他之下,是他的两个直接助手:李慕白(1913—1991)和金雪尘(1904—1997);李、金之下,是七八个拿薪水的画师;在底层,则是不拿薪水的学徒。根据现有的资料来看,所有的画师都是男性。实际上,据我们所知,所有为杭稚英或其他人工作的月份牌画家都是男性。[54]
杭稚英与郑曼陀的不同,体现在他对女性头部和身体的描绘上。在他笔下,女性脸部的笑容灿烂——他甚至让她们因大笑而露出牙齿。他笔下的现代女性参加社交活动或进行西式运动(包括骑自行车、打网球、打高尔夫球和射箭)时,都会露出愉悦的笑容,甚至他笔下的仕女们也不再有着过去画家所画的端庄紧闭的樱桃小嘴,而是打破了笑不露齿的禁忌。[55]杭稚英还对离开身体只描绘女性的头部颇感兴趣,他是中国第一个只将现代女性的肩部或颈部以上的头部单独画到月份牌上去的画家。在此之前,中国的画家尽量避免对头部的特写,因为人们的习惯看法是头部画像同砍头、不得好死联系在一起。杭稚英打破了这一禁忌,而在不少画作中着意只画女性头像,人们称之为“大头美女画”。[56]
在描绘女性身体的时候,杭稚英也有创新之处。最初,他像郑曼陀一样,在描绘仕女时有时让她们身着传统服饰,使她们显得线条全无;有时让她们身披透明浴袍,半裸人前。[57]但后来,他采用了中、西两种现代时尚去表现女性身体。当他笔下的妇女身着西式服装时,他会让她们身着紧身短裤、泳衣、睡衣、无扣短衫、没有系带的三角背心,来暴露她们未裹的脚和未束的胸,这种基调后来以“酥胸半露”闻名。[58]
当他笔下的女性身着现代中式服装时,杭稚英会让她们穿旗袍——一种改制自满族的服饰,有一个高领,两边开衩,纽扣从脖子开始经胸部到右臂下方一字排开。在包括郑曼陀在内的先前画家的笔下,满族和汉族妇女的旗袍装形象都是上身短茄衣、长袖加上宽松的长裙或长裤。而杭稚英笔下的旗袍女子,则身着无袖且长度接近地面的旗袍,腰部以上紧身,以下则各一边开衩,将整个大腿部分暴露出来。[59]无论其笔下的女子是穿西式服装还是中式旗袍,杭稚英和他的清一色的男性画师班底明显都是在画给男人们看的,这些画中的女子几乎总是位于前端最显眼的位置,搔首弄姿,目光从月份牌之中顾盼而出,对男性观众暗送秋波。(www.daowen.com)
杭稚英以“酥胸半露”为主题的月份牌,被黄楚九用来促销艾罗补脑汁、人丹以及其他药品(那些销售药品位于这张月份牌画的边上)。选自张燕凤:《老月份牌:广告画》(台北:1994年)第1卷第29页。
杭稚英因擅长裸女和半裸女画而出名,生意红火,除了黄楚九之外,他还接到了很多其他企业家月份牌画的订单。下这些订单的,一般都是以上海、华南和东南亚为基地的中国或外国企业。甚至以拥有在中国最大的广告部为荣的英美烟草公司,最后也委托杭稚英为其制作该公司在中国的一半的广告画。从20世纪20年代后期到30年代,稚英画室每年要绘制80多幅广告画,赚钱超过240 000元。[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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