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正忠
因为要到固原完成一项任务,我和司机师傅开着“小飞乐”客货车从山的南边往北边赶。
1986年4月21日,我终于翻越了早就想翻越的这座大山——六盘山。六盘山只有六盘吗?有人说六盘山的“六”并非意在表数。从前这里原始森林茂密,野生动物成群,鹿尤为多,当地人称此山为“鹿盘山”,“鹿”音同“陆”,“陆”又是大写的“六”。但究竟是一个如何的演化过程,不得而知。
我说不准当时我是带着怎样的心情上山又下山的。只记得客车在180度的拐弯处迅速地调头,乘客不自觉地倒向车厢同一侧,幸亏路面里低外高,才抵消巨大的离心力。然而,我还是不敢乐观,万一刹车突然失灵了呢?
苍茫起伏跌宕的群山,像鹿群一样温顺地卧在我们脚下。这是中国工农红军战略大转移——二万五千里长征到达陕北的最后一座大山,三岔路口的巨大石碑上镌刻着《清平乐·六盘山》。路——看它似蛇,萦回曲折盘踞于山中;看它像溪水,银色熠熠流淌于山涧。车从我们脚下过,车从我们头顶过。
我尽力搜寻曾经学过的关于山的描述:“山舞银蛇”“天连五岭银锄落”“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峰高华岳三千丈,险据秦关百二重”,太可怜了,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天,客车很友好地把我们送到了一个前山后山,左山右山的乡镇——隆德县山河乡,然后,愉快地回城去了。
3个月后的7月23日,在我完成关于“山河乡教育”和“山河乡劳务输出”两篇调研报告后,霍立港组长特意给我两天假,准我回趟固原。二过六盘山,满山浓雾,我们如神如仙般总算安全过去了。回到张家沟,见全家忙着在院子的东南角建一间小屋,妹妹忠梅说,那是专门为我造的。我嘴上没说,心里不觉悲哀起来,难道我的归宿仅是如此?
全家人都在干活,连只有7岁的小侄子窝梨儿都忙得不可开交,提水、抬砖、捣泥、添草。添草时,他抓得太少,二哥让再添,他就问:“多儿?多儿?”于是,“多儿多儿”成了整个建房工地上大家的口头禅,给繁重的劳作增添了轻松愉悦。窝梨儿一会儿叫我上泥,一会儿叫我背草,俨然以师父自居,父亲笑着说:“不会干活,你就得受小农民的指教。”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从张家沟出发,步行到二十里铺,去固原乘上开往泾源的客车到和尚铺,再换成从银川发来的长途车,第三次翻越六盘山。车刚起步,雨就下开了,海拔越来越高,雨下得越来越大,车顶砰砰作响,车下流水哗哗。一车人都很紧张,真佩服镇定自若的司机师傅,把我们安全地送到了隆德县城。
扶贫工作任务重,头绪多,我在山河乡已经待了5个月,季节从暮春跳到了中秋。久在山的南面生活,一回到山的北面,仿佛穿越了时空,黄绿色的森林换成了棕红色的山峦和满山遍野静卧着的大片大片的耕地。
到二十里铺,“小飞乐”离开柏油公路驶上通往张家沟的便道。路旁一簇簇秋菊点头含笑,轻轻抚摸着车轮。大马庄—丁家庄—母家洼,向东拐九十度,二三百米的川道,进了前河口,沿着河床南行,两边山坡上的树木一片斑斓。
16年前的一场造地运动在这里展开,车不熄火,人不睡觉,男女老少,浩浩荡荡。向山林要粮,砍掉树木,开垦荒山,坡地变梯田。历时4个多月的苦战,硬生生把数百亩森林、荒山、草甸变成了一条条带状梯田,田埂高数丈,犹如悬崖。小半年的造地运动,耽误农时,田里像火烧了一样干净。立秋后,阴雨绵绵,一天夜里,村民们听到几声闷响,他们辛苦筑成的梯田坍塌了,泥石流冲下山坡,顺河道而去。
惨痛的教训后,张家沟人十分重视植树造林,恢复植被。现在,整个村庄都掩隐在树木丛中,出名的有下河里的杏树园、前拐沟马彪林、底下院河湾、阿蛋子里拐沟林、杨树园子、梨树洼、埃背梁上的两个杨树壕、毛桃树涧、爬爬树沟等。(www.daowen.com)
“小飞乐”一直送我到家门口,小憩片刻,喝口茶水,拿了两个黄澄澄的老瓠子,便又急匆匆地北上了。
1986年9月初稿
2019年11月定稿
[1]提标中营参将:清制,各省提督直辖的绿营官兵,称为“提标”。凡提标均置中军参将一员,主掌全标营务。参将的副职为游击,游击以下有都司,都司以下就是守备,正五品武官。
[2]圉yǔ:养马场。
[3]豆壮节:豆斌(?—1759),谥壮节,固原人。从乾隆八年始,曾两度任固原提督。
[4]蕃息:繁盛生长。
[5]当轴者:当权者。
[6]庶:庶民。
[7]马髦山:也叫马髦岭,位于原州区西南二十里处。《嘉靖固原州志·卷一·山川》《万历固原州志·地理志第一·山川》和《乾隆甘志·卷五·山川》均写作“四十里”。依据猴儿牙岔离县城三十里来判断,马髦山离城二十里应该是正确的。
[8]脑包:棉帽。
[9]马铧:铁制的“]”形建筑材料,常用来固定担、梁、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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