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从贫困到拥有新家,汪家的蜕变之路

从贫困到拥有新家,汪家的蜕变之路

时间:2023-05-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2018年7月,汪保文领到了搬迁房的钥匙,11月一家人搬进了“金府湾幸福一家”80平方米的新家。2015年5月16日,汪保文遭遇了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出院后,汪保文回家休养。家人在庆幸汪保文捡回一条命的同时,开始为今后的生计担忧。张三强他们接到汛情通知后,分头挨家挨户地通知大家做好防汛工作,做好撤离准备。2017年,汪保文家被评定为贫困户。生于1973年的程随山认为他的人生是不幸的。

从贫困到拥有新家,汪家的蜕变之路

见到汪保文的时候,我有些吃惊。因为他那有些长的头发竖立着,很容易让人想到“怒发冲冠”一词。他生于1968年,一看就是一个憨厚的人。坐在白浪社区办公室的沙发上,汪保文有些拘谨,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你从月亮湾搬出去了?”

“嗯。”

“搬到哪里去了?”

“商南县城火车站移民搬迁的安置点。”

“搬过去还习惯吧?”

“还好。”

“搬过去以后,你们怎么生活?”

“我和老婆身体都不好,若能找到轻松一点的活儿就干,找不到,我们就在家里看孩子,让年轻人出去找点事干。”

“工作好找吗?”

“还可以,我们搬过去的时候,政府曾经组织过一些企业在小区里招人,女儿就在招聘会上找到了工作。女婿一直在外面干。”

2018年7月,汪保文领到了搬迁房的钥匙,11月一家人搬进了“金府湾幸福一家”80平方米的新家。他们搬家时,刚赶上十里坪镇两个村的村民一块儿搬家。为了解决移民搬迁后稳不住的问题,十里坪镇政府和两个村的包扶单位一块儿组织了几十家企业,在小区摆摊设点,拿出2000多个工作岗位解决移民们的后顾之忧。

“你们对新家还满意吗?”

“满意的,”汪保文高兴地说,“我家是‘双女户’,大女儿出嫁了,小女儿招了个女婿,是金丝峡镇的。”

“金丝峡的?那他家里一定很富裕吧,听说那里家家都有小轿车。”

“没有,他家是那边山区里的,不在景区,家里很穷的。”汪保文急忙解释,“不过,婚后,他没有把户口迁过来,家里就我和老婆、小女儿、大孙子的户口,所以安置房的面积只有80平方米。”

“搬迁以后,宅基地就要交给村上,许多人都舍不得,你们舍得呀?”

“舍得,我家的宅基地太不安全了,还是搬出来好。”

搬到新家,汪保文一家还是很高兴的,和原来的房子比起来,这里要安全很多。

月亮湾村的丹江北岸,生活着四、五组的村民。汪保文是四组的,在他从月亮湾搬迁之前,全组就剩下他和他弟家没有搬出来。而他家的房子后面,就是七八丈高的悬崖峭壁。

“他们家住的那地方就是典型的一方水土养不了一方人,”张三强在我和汪保文谈话时插话说,“每到汛期,他家都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地方。”

2015年以前,汪保文在外面打工,家里只有他老婆带着孙子孙女和老人5口人。一家老弱妇孺,如果遇上大暴雨,后山滑塌,房屋下陷,他们跑都跑不了。

2015年5月16日,汪保文遭遇了人生中的至暗时刻。那年他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到渭南市帮一个老板装修饭店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会从梯子上摔下来,”汪保文说起当年的一幕,依然觉得莫名其妙,“最不巧的是刚好就摔在一截断了的木头上,断木头从我的肚子上直穿了过去。”

汪保文哆嗦着嘴唇,“当时我就满嘴冒血,疼得晕死了过去。私人包工头一看就跑路了,饭店老板将我送到了医院。一开始,医院拒收,后来饭店老板百般央求,医院才把我收下了。”

汪保文因为输掉官司成了贫困户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死里逃生,当时医院放弃治疗的理由是担心那些小木刺取不出来。”汪保文解释不清楚医学上的问题,“木头插进去以后,肠子被绞断了,医生就用狗肠子给我换了。”

“狗肠子?”我和董艳伟都惊呼。狗肠子能给人移植么?

汪保文木然点头。

出院后,汪保文回家休养。正值汛期,那年的雨水特别多,每天都湿漉漉的,正如汪保文一家的心情。家人在庆幸汪保文捡回一条命的同时,开始为今后的生计担忧。有天晚上,雨突然越来越大,听着悬崖下传来的隆隆水声,一家人又惊又怕。可汪保文卧病在床,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想从山上下来也不容易。正在一筹莫展时,却听到了外面传来大力的拍门声,中间夹杂着“汪保文、汪保文”的喊叫声,汪保文的老婆快步上前开了门,门外站着张三强他们。

张三强他们接到汛情通知后,分头挨家挨户地通知大家做好防汛工作,做好撤离准备。想到汪保文家的特殊情况,张三强决定带着几个村干部一块儿过来。听着房后的隆隆水声,张三强让汪保文老婆找出一张躺椅,和几个人一起将汪保文挪到了椅子上,在椅子前后绑上两根棍子,然后苫上塑料布,由两个村干部抬着,带着一家老小往山下走去。

到了山下,张三强他们将汪保文一家带到了村办公室,安顿着他们住下,并给他们准备了开水和方便面

在村办公室住了几天,等洪水预警过去,汪保文才返回家中。

2017年,汪保文家被评定为贫困户。

“被评为贫困户以后,凡是我们能享受的政策,我家都享受到了,像这一次易地扶贫搬迁,村里首先就考虑了我家。平常驻村的工作队也常到我家,问问情况,拍照留影什么的。本来我家住得高,我都说没事就不要上去了,可他们每个月至少要上去两次。他们还为我老婆办理了慢性病卡,经常帮我们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小困难。”

提到帮扶干部,汪保文很是感激。

而相对于汪保文,另一个易地扶贫搬迁的人,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幸运了。

那个易地扶贫搬迁的人就是程随山。

本来我以为汪保文家已经住得够偏僻了,谁知道,程随山的家更加偏僻。他的家在汪保文家的背后,那个悬崖峭壁后面的山上。

“那你们出一趟门很不容易吧?”听他描述他家的位置,我很为他担忧。

“是呀,很不方便。那个时候住在山上,最主要的是吃水问题。”程随山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没有通自来水的时候,我们就挑水吃,就是后来通了自来水,因为我们住得太高,自来水也上不去。”

也许是对挑水吃有着太多的感慨,程随山就着这个话题不停地说:“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就是在离家里100米下面的一个井里挑水吃,那个井是个山泉井,在我小时候,井里的水还很清澈,水也比较多,到了90年代,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井里的水就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到干旱天气,井里就不再出水,只能到丹江河里挑水吃。”

从程随山家里下一趟山到丹江河边,至少要1000米,挑着满满两桶水上山,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山的路陡峭逼仄而湿滑。站在丹江河边,打量着远处的山峰,我终于明白程随山为什么会在吃水问题上“纠缠不休”了。

生于1973年的程随山认为他的人生是不幸的。他的父亲是入赘到月亮湾的,比他的母亲大10多岁。(www.daowen.com)

“我的父亲是个老实人,一辈子务农,老老实实地在土里刨食。直到去世,他都没有去过县城。”因为父亲的入赘身份,加上太过老实,程随山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

在父亲入赘前,母亲一家在村里过得本不容易,没有劳力,光下山挑水都成问题。程随山的父亲虽然老实木讷,可干农活儿却是一把好手,慢慢的,程家的生活有了起色。可好景不长,结婚后五六年,他们才有了第一个孩子,谁知道,孩子生下来不到满月就不在了。随后几年,程母也先后生了几个孩子,但相继夭折,一时间,村子里风言风语,说是程家冲撞了不好的东西,要赶紧驱邪,程随山的父母都没有上过学,大字都不识一个,听到这样的传言,便信以为真,到处烧香拜佛,请人到家里禳灾,后来在一“高人”指点下,抱养了一个女孩,说是要“暖怀”,说来也怪,自从抱养了这个小女孩,程母在第二年就怀上了,这个孩子就是程随山。

我听着程随山有些离奇的身世,很为他的父母高兴。在农村,入赘之家往往受人歧视,程随山的出生给这个本已不易的家庭带来了希望。

程随山却并不这样认为。他说因为父母是文盲,在他上学时,父母并没有对他寄予太多期望,从来没有鼓励他考大学。因为家里穷,再加上父亲去世早,他的上学梦早早就中断了,他小学毕业就辍学回家帮衬父母。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父亲身体出了状况。

刚开始家里人都没有把他父亲的病当回事儿,农村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父亲那个时候老说自己身上没有力气,吃不进去东西,家里人还都以为他是感冒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了一段时间,程随山的父亲还是感觉乏力,家人就劝他到镇上看看,那时到镇上都要坐船去,程父觉得不方便,就一拖再拖,迟迟没有动身。

“我爸就是把钱看得太重了。”程随山说到父亲,埋怨中夹着心疼。程父后来到镇卫生院看了病,但乡镇卫生院并没有先进的检查设备,也只是给他开了点药,但也许是心理作用,这些药竟然让程父“如有神助 ”,度过了几年安然时光。

“我19岁的那年,父亲病重了。可在他去世前,还在牵挂我的婚事。”程随山说起过往,声音越发沉闷。

程随山的婚姻在今天看来有些封建迷信色彩。他说他当年结婚是为了“冲喜”。19岁那年,父亲的病日益严重,到医院查出是食道癌,尽管家里人没有明说,父亲也明白他时日无多了,就想着在去世前能看着儿子成家。看到父亲沉疴难愈,母亲焦虑万分,不识字的她再次想起了向“神灵”求助。“高人”指点,可办一场婚事,为程父“冲喜”祈福。父亲本有此心愿,母亲又得“高人”指点,夫妻俩一拍即合,就四处托媒人说亲,为程随山相看对象,父母相看了不少姑娘,最后定下了本村的齐改霞。

“我老婆比我小一岁,是我爸妈相看上的。”程随山说起爱人,似有一点不太满意,“我老婆不认识字,没有文化。”

“她不也是小学毕业吗?”我记着看到的齐改霞的信息中这样记录。

“没有,她根本不认识字,连钱都数不清楚。”程随山梗着脖子争辩。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也许是程随山忘了自己也是小学毕业,也许是常年在外打工,走南闯北的他认为自己的学识已不止小学毕业。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

“冲喜的效果好吗?”我转变话题。

“不好。父亲在我们成婚后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1993年,20岁的程随山成了家里那根“顶梁柱”。这一次,“冲喜”并没有挽留住程父的生命。可在他生前,看着宝贝儿子成家,这个忠厚老实的上门女婿也算是闭得上眼了。

长大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程随山悟到这个道理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父亲去世,让程随山一夜之间长大。父亲虽然忠厚,但过去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父亲拿主意,母亲秉持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整天操心的就是家里的一日三餐,别的一概不管。父亲去后,本就没有多少主张的母亲事事都要他拿主意,媳妇也是一个不爱管事的,这个家只能靠他撑着了。

1993年以后,村子里许多人都南下打工了,程随山原本也想一块儿到南方,可家里一个母亲、一个媳妇都让他放心不下,思虑再三,他没有到远处。刚开始就在周边十里八乡打些零星小工,比如谁家盖房、办红白喜事时他过去帮忙打杂。可这样的事情并不常有,他感觉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就和母亲、媳妇商量,想到外面去。母亲和妻子这次没有反对,程随山就走出了大山,但他打工也没有远走,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出省,就跟着一些乡党在建筑工地上做做小工,跟随着大家这个工地干完跑到下一个工地。这样混了两年,程随山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在一个乡党的鼓动下到山西,在一个小煤窑开始打工。这一次,他一干两年,也积攒了一些钱,但一次意外事故,让他决定告别这种“以命博钱”的人生。

“你问我在打工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有,当然有,就是我在山西下小煤窑时发生的事,让我印象深刻。”程随山说起这事,至今心有余悸。“那是1997年吧。我在山西太原的一家煤矿打工,我们是三班倒工作制,那天轮到我上中班,衣服都换好了,就等着上一班的人回来,我们就下井。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井下冒顶了,上一班的四川人全军覆没,整整七八条人命,早上还是活蹦乱跳的,中午却都......”程随山声音哽咽,难以把话说完整。

我有些诧异,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程随山说起还是无法释怀,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影响,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十几年了,他在追忆这段往事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可能是当年那些同事们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影,而其中最深刻的莫过于他们那已经毫无生命气息的身体吧。我在心中揣测着他的想法,但不好意思问他。

等了一会儿,程随山继续说:“那年我家刚添了小子,正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番,好好为儿子挣些钱,可出事后,我吓得魂都飞了,再不敢在矿上多待一天,就收拾好行李,连夜回了老家。”

回到老家的程随山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他常常坐在家里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他这个样子,让母亲和妻子很是担心,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没有办法,婆媳两个一合计,就经常抱着几个月的孩子在他眼前晃悠,他的儿子程涛那时只有五个月,粉粉嫩嫩的,尤其爱笑,很是惹人心疼。刚开始,程随山看着儿子,没有什么感觉,慢慢地,儿子那纯净的笑深深地打动了他。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他决定不再颓废,他要振作起来,为这个家撑起一方晴空。

他开始谋划未来。因为“矿难”事件,程随山不想再外出务工,可不出去,就靠着那几亩薄田,肯定是养活不了家人的,他不得不思虑。程随山虽然因为家庭经济原因,只是小学毕业,可他是个爱看书的人,外出打工,别人一发工资,就出去吃吃喝喝,可他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当地的新华书店,到了书店,他会挑选一些他爱看的书籍买下,每当他这样,工友们就会笑话他:“程随山,你小子还要考大学还是怎么地,没事还爱看个书,那东西当吃呀还是当喝?你花那个闲钱,还不如吃吃喝喝,那样肚子里还有个落头。你这是图了个啥?”工友们的奚落一开始让程随山很难受,但到后来,他不再在意,还是照样买书看书,他最爱看的书有两类:一类是文学类,他尤其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另一类是农业科普类的,比如怎样科学种田、科学养殖等。那个时候,他也是兴之所在,随意看看而已,并没有希冀通过看书改变什么,然而在他思谋今后的出路时,这些平时读的书却帮了他的忙。

1998年,程随山开始当他的“鸡司令”。没有专业的指导,他就看着相关书籍一点点地摸索,慢慢地他也就掌握了养殖技巧,家里的小鸡也渐渐长大,眼看“出笼”在望,一家人的脸上都挂着喜色。走上养殖这条路,开始比较顺畅,也挣了点钱,程随山就扩大了养殖规模,在山上养了四五千只散养鸡,村里人看他养了那么多鸡,都调侃他要发大财了,程随山有时应和两句,有时笑笑不说话,他心说:“不巴望着发财,我费这神干什么?”可这一次,好运没有再跟随他,鸡都养到两三斤大了,却遭遇了鸡瘟。由于没有应对鸡瘟的经验,程随山的所有鸡都感染了,这下,程随山傻眼了,当初为了扩大养殖规模,他狠狠心到信用社贷了点款,鸡瘟一来,他的经济损失达到了七八万,也不能如期还贷,他家的经济一落千丈,滑到了谷底,还为此背上了几万元债务。

“那时搞养殖业也没有现在的扶持政策,因为鸡瘟我损失惨重,可这个后果我只能自己承担。”程随山这样说道。

我不知道程随山描述的话中真实性有多大,但他的说法显然和村干部告诉我的不一样。村干部都说程随山是个养殖能手,他们将程随山推荐给我时,是作为产业扶贫对象推荐的。

养鸡失败,程随山只好重操旧业,重返打工大军的行列。这次他没有走远,就在附近打零工、短工补贴家用。这期间他陆续在建筑工地、大理石厂干过,安装水电他也可以拿下,反正哪里有活儿他就到哪里,这样的情况持续到2003年。那一年,程随山的母亲去世了,而这一年,他刚30岁。

“我20岁上没了父亲,30岁上没了母亲。”程随山说到这些,很是伤悲。在农村,家族的作用不可小觑,在村子里,有一个强大的家族,腰杆挺得都比别人直。程随山一家在村里却是明显的弱势,母氏一族本就不够兴旺,而到了他这一辈,又只有他一个,母亲一走,他觉得在村里更加孤单了。

母亲走后,程随山开始到外地打工。此后日子平静如水,直到2015年,他的儿子程涛考上了大学,这一下,程随山在村子里终于扬眉吐气了。可还没有舒心多久,2016年,齐改霞被查出患了直肠肌瘤,因为要供儿子上大学,程随山只好东拼西凑给妻子做了手术。妻子病后,程随山为了照顾她,也无法外出打工,家里的生活一下子紧张起来,程随山为此焦愁不已。

“人家都说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我家里当时的情况确实困难,幸亏有党的好政策,2017年,帮扶干部入户时了解到我家的情况,就鼓励我申报贫困户。”程随山感慨不已,在他人生困顿时期,因为脱贫攻坚,党和政府为他雪中送炭,让一家人生活有了着落。程随山一家被评为贫困户后,儿子上学有了助学金,妻子也办了慢性病卡,过去妻子每个月光药钱要花1000多元,现在可以报销600多元,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因为程家住在山上,妻子病了以后,身体虚弱,上下一趟都很吃力,刚好村里动员他易地扶贫搬迁,他们一家三口合计了一下,就决定搬迁了。2017年,程随山一家搬到了湘河镇的移民搬迁点。

“移民搬迁政策就是好,我们只掏了7500元,就住进了60多平方米的房子。而且搬到镇上,交通方便了,我妻子再也不为上下山发愁了。”程随山说起易地扶贫搬迁,心中感慨万端,“过去住在大山里,做梦都想搬到平地,住楼房,吃自来水,现在这个梦终于实现了。”他长长地嘘口气,脸上也显出了一些笑容。

搬出大山天地宽。在程随山的眼里,湘河这边是平地,在这里感觉天也高了,地也宽了。然而搬完新家的新鲜劲儿过去后,程随山意识到他高兴得有点早了。

他当初决定搬出月亮湾,一则是因为他家的位置太过偏僻,二则是因为妻子病了,上下山不方便,为了妻子能有一个好的生活和治疗的环境。可是搬到湘河以后,他才发现他错了。

安置点竟然不能为妻子报销药费提供服务,要报销,还要回到白浪才可以,这成了程随山搬家后心里最大的遗憾。

在新家住了一段时间后,程随山有些坐不住了。虽说儿子的学费和妻子的医药费有了着落,可每个月的生活费还要自己去赚,搬到湘河才知道,就连吃个菜都要自己花钱买,还有水费、电费、垃圾费等各项费用,这样子坐吃山空根本不是个事,何况为妻子看病还欠有外债,所以他决定找点活儿补贴家用。可在湘河镇转了一圈,他却没有找到打工的地方,湘河镇没有工业、没有工厂,想找工作比较困难。回到家中,程随山纠结万分,不出去找工作,一家人坐吃山空很麻烦,出去吧,妻子病体刚愈,身体还很虚弱,搬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心中有事,脸上不由得就带了出来,妻子看到他这个样子,就问他原因,他如实托出,妻子听了,笑了起来,宽慰他,让他放心出去,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得到妻子的支持,程随山终于放下包袱,出去外面打工去了,转眼到了儿子毕业。2019年,程涛大学毕业,毕业前夕,父子两个有一次艰难的沟通,上了大学后,程涛的各方面表现都很优异,甚至在某次的全国性演讲比赛中获得了优异成绩,程涛的表现,得到了老师的格外关注,曾经将程涛作为保研对象推荐给学校,后在激烈的角逐下,程涛没有获得保研资格,但在程涛的内心深处,非常想继续深造,想考研,这需要取得家里的支持,于是他打通了在外打工的程随山的电话。

“儿子打电话给我,我知道他的意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儿子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我们的不容易,我也知道他的心思,如果家庭条件允许,我怎么会不支持他继续深造?可是,难呀!”程随山摇着头,眨了眨黝黑脸庞上的眼睛,那布满鱼尾纹的眼睛里冒起了一层雾气。

“我儿子学的是城市地下空间设计专业,毕业时就签到了中铁一局,在广州那边。”程随山继续说,“他是2019年7月15日和单位签了协议的,9月份正式上班,有试用期,试用期间一个月能拿到4500元,够养活他自己了,转正后工资会高一些。没有办法,他早一天上班,我的压力就能轻一点。家里穷,不能由着他追求自己的理想,他要想深造,就边上班边考研吧,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我能帮他的只能到这里了。”说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帮扶干部为你制订过什么帮扶政策没有?”

“有啊,他们当时知道我养过鸡,帮我制订过开办养鸡场的措施。”程随山边叹息边说,“国家的扶持政策很好,扶持你,是要你干出个子丑寅卯的,可老百姓却各有各的难处。就像我,想开办养鸡场,得有资金吧,可因为我原来的贷款没有还清,贫困户原本可以享受的5万元无息贷款我就没有享受到,手里没有资金,干什么都干不成,只能到外面打工挣一个是一个。”

我听着他的诉说,心里有一些难受,可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现实。我看着他,不死心,接着问:“那你有什么长远打算吗?”

“有呀,我原来想我月亮湾的宅基地交了以后村里让我复耕,或在外面挣点钱以后,就回去将养鸡场办起来,不管怎么说,我养鸡还是有一些经验的,但现在老房子被拆掉了,我要回去,就没有地方住了,这是个麻烦。”

据张三强介绍,旧宅基地腾退是有补偿的,具体是土木结构每平方米补140元,砖木每平方米补180元,砖混每平方米补220元,院子厕所补5000元。而且老宅基地复垦复耕后,由腾退户管理使用,然后交由村集体。

听张三强这样一介绍,我帮程随山算了一笔账,发现他应该没有他说的那么穷,他手里至少应该有几万元的“傍身钱”,儿子工作后,即使不能补贴家用,至少这个家里的支出会少一些。原来程随山像大多数贫困户那样都喜欢“哭穷”,这样一想,我一直揪着的心一下子舒展开来。

搬到湘河镇的扶贫安置点,程随山是知足的,但也是有遗憾的,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妻子看病的报销问题。而这一问题,也有望得到解决。2019年11月18日,陕西省委、省政府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加强和完善易地扶贫搬迁后续扶持工作的意见》的通知,文件对易地扶贫搬迁中存在的方方面面的问题都做了详尽的规定,特别是在完善安置社区基础设施和基本公共服务方面费尽了笔墨,程随山担心的医疗保障服务方面也有明确规定,随着这些措施的落实落地,在湘河镇移民搬迁安置点,程随山一家一定会住得越来越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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