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探究民族内在均衡的演变

探究民族内在均衡的演变

时间:2023-05-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凌夷至于宋元,则优势之民族均衡共起剧变,其范围之广竟为前代所未觏。盖五胡之乱,其毒痡领域限于长淮以北,南方尚未直蒙其祸,而蒙古部族竟席卷中国全境,此种内在的民族均衡之剧变,蓄势甚久,实酝酿于唐之季世。依前所述四百六十年间,长期民族战争,前期以宋为主动,即中国与辽、金之战争;后期以元为主动,即蒙古对中国之战争。由于战争主动之互为消长,相激相荡,乃促成经济均衡剧烈之互变。

探究民族内在均衡的演变

隋唐帝国当其盛时,政治修明,经济富庶,故中国对外形成绝对优势,而民族创化之事功特盛。凌夷至于宋元,则优势之民族均衡(即历史上中国本部民族优越地位对他族所形成之政治经济均衡)共起剧变,其范围之广竟为前代所未觏。盖五胡之乱,其毒痡领域限于长淮以北,南方尚未直蒙其祸,而蒙古部族竟席卷中国全境,此种内在的民族均衡之剧变,蓄势甚久,实酝酿于唐之季世。溯唐末藩镇割据,中央财赋不及盛时之半,内乱纷纭,外侮斯启,由是对外数世之经营渐形隳败。其在东北,于武周时渤海国突起,高丽百济时为新罗侵蚀,唐乃弃朝鲜半岛,移安东都护府于辽东。契丹自中唐以来,国渐坐大,后遂侵略幽州,为中国劲敌。其在西北,则回纥崛起,通西域之路被阻。西方之吐蕃乘安史作乱侵河陇,陷安西四镇。代宗广德元年,吐蕃入寇陷长安(代宗幸陕州),嗣复南窜,陷剑南、西川诸州,由是河湟(今甘肃洮河流域,巩昌以西,岷州、洮州之地)长沦于吐蕃。其在南方,则南诏于天宝间建国,乘“安史之乱”攻陷今四川之西南部,僖宗时复侵西川(以上分见《资治通鉴》《新唐书》《旧唐书》东夷、西域、北狄、南蛮各传)。而藩镇割据,番人势盛,中国益弱。自睿宗至唐末,藩镇之属于归化胡人者,实繁有徒。

五代十国间政治分裂,国境对垒,兵争不息,致令国民经济破碎不完垂五十年,中国对外益孱弱不振。北宋统一,始略复旧制,但因外患方殷,军事非常,故宋太祖代周后,二十年间先后平定楚、荆南、后蜀、南汉、南唐、吴越,但对北方未敢用兵。及太宗继平北汉,中国始告统一。惟再度用兵契丹,均无功可言。真宗继位第七年,景德元年契丹寇山东,遂有澶渊之盟,三十八年后复有庆历之约(双方弭兵一百二十年)。其在西北,西夏屡寇中国,庆历二年,与西夏定约,苟安二十余年。辽亡后,宋与金接壤,屡寇边,徽宗末年金兵围汴,订城下之盟而返。靖康元年,金人入汴,宋都南迁。南渡后建炎四年,与金议和称臣,割地,奉岁币。后金势稍衰,于孝宗乾道元年与金续约,约文略有改善。宁宗开禧三年,与金再订约,岁币又增。金亡后,元兵南犯,理宗开庆元年,宋元议和,称臣割地,岁奉银绢。此后,元宋间战历二十年而宋亡。由是可知宋之立国与外患相终始,其经济所受之影响亦有同然。

依前所述四百六十年间,长期民族战争,前期以宋为主动,即中国与辽、金之战争;后期以元为主动,即蒙古对中国之战争。由于战争主动之互为消长,相激相荡,乃促成经济均衡剧烈之互变。前期中国经济变动缓而疲,后期中国经济变动剧而烈。合而观之,乃酿成范围极广、程度极深之剧烈变动。

惟自另一方面观察,本期中国民族对外之优势均衡,固已丧失,隋唐以来州府四夷教化,外番之急进精神,固已不可复睹,但因基于中国历史之强大动势与更深邃之文化因素,更错综之经济连锁,致中国民族创化运行之功表面虽受顿挫,实则行健不息,潜流而进。换言之,本期民族外来之消极作用,虽略似五胡之乱,而实不逮远甚。盖前之辽、金,后之蒙古,均生息于中国文化之中,依其感受性之强弱,而使部族生活自跻于较高之境。兹分论之:(www.daowen.com)

一、辽。先是东北之高句丽、百济,唐初内属中国为州府,武后光宅时,肃慎族之粟末靺鞨人大祚荣乃建渤海国,玄宗开元元年,册封元祚为渤海郡王,国势日强。开元二十九年起,屡入寇,后被惩悔祸,终唐之世,朝贡不绝。其领域有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新唐书·渤海列传》,据金毓黻《东北通史》表列一百三十县),据有今朝鲜北部、俄沿海州、吉林全省、辽宁东部,号为东北大国,至后唐明宗天成元年,渤海国亡(传国十四世,二百一十五年),而辽代兴。辽亦为东北大国,历梁、唐、晋、汉、周、北宋六朝,为中国劲敌。当其盛时,西夏、党项、吐谷浑、回纥咸在臣列(辽本唐时之契丹,唐初内附,太宗赐其酋李姓,于其地置松漠都督府,隶营州,妻以公主)。唐末至于五代,中原多故,契丹安定,中国人士多往避难,后韩延徽乃为契丹立制度,建城郭宫室,规划都邑市里(《辽史·韩延徽传》与《契丹国志》)。辽太祖、世宗以还,诸帝均汉化,此时契丹经济反观中国安定,寇掠中国无宁日,汉周二代均为所苦,北宋屡与构兵,无所成就,澶渊之役岁输金绢,中国财用日匮,而契丹坐受其惠,故人民之负担反轻。辽为契丹人与中国人合组之国,其政制为契丹部族所建立,其经济农牧兼有,重农事、均赋役、置义仓、榷商税、立货币、营矿冶,其技艺均传自中国。时辽上京有绫、锦诸作,宦者、翰林、伎术、教坊、角抵、秀才、僧尼、道士等皆中国人,而并、汾、蓟之人尤多(胡峤《陷北记》)。其官制、刑法学校、选举,则袭唐宋(《续通志·职官略》《辽史·百官志》《辽史·刑法志》《辽史拾遗》《契丹国志》)。其官吏兼用汉人(辽太祖尊显儒士韩延徽,太宗任用张砺)。其教育一尊孔子(孔庙遍国中,辽圣宗统和六年开科举,以诗赋经义取士,初试汉人,后并试契丹人)。其礼俗从同中国(辽太祖耶律德光平晋至汴,服汉法服,受番汉朝贺,收其法物,于是秦汉以来文物尽入于辽。见《辽史·仪卫志》)。其文字乃依汉字隶书之半增损而成(陶宗仪《书史会要》),其日用兼用汉文,中国经籍多译为契丹文,其贵宦多精研经史,能诗文。辽人既深同化于中国,故后起之金,竟称辽人为汉人,即后之西辽,亦多同化于中国。

二、金。金之始祖来自高句丽,而朝鲜半岛金氏则系出中国,金与辽连界,太祖时尝与辽战,获其耕具,遂事农耕(《金史·太祖本纪》)。其后仿汉文制女真字,译汉文经史子诸书。立国学,习中国经籍。制度、百官,悉仿汉制,其取士分七科,其官职女真与中国兼任(金章宗正礼乐、修刑法、定官制,典章文物,灿然大备。明昌四年,奏现在官一万一千四百九十九员,内女真四千七百五员,汉人六千七百九十四员),其士民文学造诣颇深。观此可知,辽、金俱深受中国之教化,其文字属汉文系统,其国通行汉文,尔时殆所谓军事南侵,而经济、文化则北征者也。

三、元。蒙古原非农业民族,入主中国之初,野性未驯,乃建立狭义之部族政权。时蒙古人为贵族,色目人(包括西域三十余族)次之,汉人、南人政治上不得掌兵权、典守兵库、自备兵器(《元典章》),不得为正官,士人入仕者多由吏进,且其初痛抑儒学。但年久濡染渐习,乃师中国定官制与赋税。仁宗皇庆二年,定科举取士,试四书、诗赋、策论,蒙古、色目、汉人一律得赴试,由是色目、蒙古之人渐多向化,百年间西域人著述经史词章多至八十余种(陈垣《元西域人华化考》)。此外蒙古人对中国所持宗教平等之义,亦奉行不悖。故蒙古帝王、贵族、平民信教俱极自由(在东方信佛教,中东信回教,西方信基督教,并于伊儿汗国调和宗教争执)。然自民族全局创化言,当时蒙古政制虽成于汉儒许衡之手,但其部族执政阶层对中国文化之感受性较弱,故政治窳败,民困水火,岌岌不可终日!此乃兆本期民族均衡变易之内在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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