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息活动为本期商业演进中最通常之形式。魏晋以来,钱制崩坏时,尚以谷帛代货币,规取利息(如张骏性贪婪,以谷帛付民,岁收倍利。见《晋书·张骏传》)。北魏时,帛息甚为活跃,且有官吏逼民假贷之事,故和平二年以诏令禁之。其诏曰:刺史牧民,为万里之表,自顷每因发调,逼民假贷,大商富贾,要射时利,旬日之间,增赢十倍。上下通同,分以润屋。故编户之家,困于冻馁;豪富之门,日有兼积。为政之弊,莫过于此。其一切禁绝,犯者十匹以上皆死(《魏书·卷五》)。然此风竟不可息,而寺院僧尼或因三宝出贷私财,尤为恒见,盖此时寺院既极富有,且为一般信徒财贷之储蓄机关,乃借其资,以行转贷,侵蚀贫下。故永平四年夏,诏切责之,诏云:僧祇之粟,本期济施,俭年出贷,丰则收入,山林僧尼,随以给施,民有窘敝,亦即赈之,但主司冒利,规取赢息,及其征责,不计水旱,或偿利过本,或翻改券契,侵蠹贫下,莫知纪极,细民嗟毒,岁月滋深(《魏书·释老志》)。但流风所被,迄于北齐,其风不息(时有道人道研,为济州沙门统,资产巨富,在郡多有出息,常得郡县为征。见《北齐书·卷四十六·苏琼传》)。
唐代经济发达,信用膨胀,利息横行范围益广,动产及不动产俱可典质,益促成利息之猖獗。当时利息在田地方面活动之形式,有称贴赁及质者(如云:诸田不得贴赁及质,见《通典·卷二》),有称贴买者(如云:籍账此田不过汝所贴买耳,见《唐会要·卷八十五》),有称质举者(如云:以奴婢、六畜、田宅及余财物,私自质举,见《宋刑统卷·二六》引“唐开元二十五年杂令”)。大抵田地一经典质之后,即归质者暂管,在定期内赎取,则地还原主(考北齐之制,帖卖者,帖荒田七年,熟田五年,钱还地还,依令听许。见《通典·卷二·食货·田制》引宋孝王《关东风俗传》)。
田地之外,人亦为质物之一。如韩愈任袁州刺史时,发现良人男女被典帖为奴婢者七百三十一人(《韩昌黎文集·应所在典帖良人男女等状》)。柳宗元官柳州时,见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柳子厚墓志铭》)。此种人质,在唐律原有禁条(《唐律疏义·卷二十六》称:诸妄以良人为奴婢,用质债者,有罚)。但禁者自禁,颇难生效。至于日常用品亦皆可典质,如阳城为朝士,家贫,常以布衾、木枕质钱数万,人争取之(《唐语林·卷四》)。(www.daowen.com)
私人利息之外,尚有官府利息之活动,即所谓公廨本钱者是。公廨本钱为一种官府信用,斯制起源始于武德元年。是年,置公廨本钱,以诸州令史主之,号捉钱令史。贞观元年仍之,诸司置公廨本钱,贸易取息。十一年,一度罢去,十二年,仍恢复之。永徽元年再罢,开元十八年又复之。贞元十二年,重定京师各衙门本钱之数,多者四万八千余贯(京兆府),少者一百余贯。其本钱初为强制摊贷(《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二》),后改为自由借贷,但仍不免有摊贷之事。因此,积年过久,利息过重,偿还失期。元和十一年以来,屡经放免(如元和十一年,放免利息十倍以上者二十五户,七倍以上者一百五十六户,四倍以上者一百六十八户。元和十五年,敕内外官食利钱十倍至五倍以上,节级放免)。每经十年,内外官各赐钱一万贯充本。会昌间,河中、晋、绛、慈、陉等州观察使奏请,量县大小,各置本钱,其利率,前后时有变动。武德元年,利率八分,开元间之利率五分至七分(开元六年,秘书少监崔沔议,五千之本七分生利,一年所输,四千二百,兼称劳费,不啻五千),会昌元年,各县本钱,逐月四分收利(《唐会要·卷九十三》)。当时京师方面,诸司用本致息之例,大抵中书、门下、集贤书院各借本一千贯,尚书省都司、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御史台、左右春坊、鸿胪寺、秘书省、国子监、四方馆、弘文馆各百贯,皆五分收利,以为食本(《唐六典·卷六》注)。于此并见所收之利息,乃指供膳用。州县方面,如长安、万年二县,在玄宗时,拨一千贯为借本(《旧唐书·卷九》),肃宗拨一万贯为借本(《唐会要·卷九十三》)。所得之息以供驿站及和雇之用。其他各县,亦量县大小,各置本钱,倘综计全国一千五百三十县,出贷之资本总额,其数必有可观。
因利息横行,而债务纠纷增加,此现象反映及于法律方面,故唐律对于债务与债权两方面,俱有切合之规定。其关于保护债权者,如规定诸负债,违契不偿,一匹以上,违二十日笞二十,二十日加一等,罪止杖六十;三十匹以上,加二等;百匹以上,又加三等。各令备偿。次则为对债权者横暴行为,亦施以取缔,如云诸负债不告官司,而强牵财物,过本契者,坐赃论(《唐律疏义·卷二十六·杂律》)。自是以后,债权法乃日臻完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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