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前所论,可以显明表出本期商业状况有种种特征。自一方面言,国内外贸易与商业行政诸端,较之魏晋固大有进步,即方之两汉抑又过之。吾人倘忆及三国、南北朝间经济逆转时代,生产萎缩,交易停滞,信用冻结,货币制度瓦解,故当时商业已大部失其活力。洎东晋南渡后,南方经济再建,商业重新荣茂,故晋人乃发“为都有专市之贾,邑有倾世之商,商贾富乎公室”(晋《傅子·检商贾篇》)之论。而鲁褒亦深致慨叹于“钱无耳,可使鬼,凡今之人,惟钱而已”(《晋书·卷九十四·鲁褒传》引其所著《钱神论》语)。于此可见,崇拜金钱又复汉代之风尚。而自东晋以后迄于隋唐,商业遂依于经济之发展,日积月累,其势益张。自另一方面观察,本期商业之特征,可就官吏与商业之结合及抑商政策之式微等加以阐明。当北魏初期,官吏无俸,故多兼营商业,厚自奉养,因此造成商业与政治之混合。魏时,有荥阳郑云谄事长秋卿刘腾,货紫缬四百匹,得为安州刺史。除书旦出,云往诣封回,坐未定,云问回:“安州兴生,何事为便?”回曰:“卿荷国宠灵位至方伯,虽不能拔园葵,去织妇,宜思方略以济百姓,如何见造问兴生乎!”(《北史·卷二十四·封回传》)。
隋唐间,官吏之参加商业竞争者,相率成风,视为故常,故公主之室、勋贵之家,放息出举,追求什一(《旧唐书·卷七十八·高季辅传》),比比皆然。更有朝列衣冠或代承华胄,或职在清途,私置质库、楼店与人争利(《文苑英华·卷四二九》赦书《会昌五年正月三日南郊赦文》)。高官厚禄者,既优为商贾之事,下至郡县吏掾共为货殖,放债侵人,割剥黎庶(《唐会要·卷六十九·县令条》),更无论矣。
中唐以后,藩镇割据,诸道节度使以广陵当南北大冲,百货所集,多以军储货贩,列置邸肆,名托军用,实私其利(《唐会要·卷八十六》)。官吏借军政紊乱,以经商殖财,实为国政不纲恒见之事。官吏营商之风既盛,故玄宗天宝九年,有禁止郡县官吏货殖放债之令(见《唐会要·卷六十九·县令条》)。武宗会昌五年,更重申衣冠、华胄私置质库、楼店与人争利之禁(前引《会昌五年正月三日南郊赦文》)。观此益见不肖官吏在商业方面之跋扈,已形成政治上之严重问题。此风既成,宜颁重典,否则断非一纸赦书所能遏止,此又常识所可判断之事也。(www.daowen.com)
商业兴盛,故富商势力膨胀,动摇国本,震撼人君,因而抑商之令又起。但隋唐之间,尚未有如汉代系统之抑商理论与政策,其稍与商人以不利者,仅隋文帝开皇七年制:诸州岁贡三人,工商不得入仕(《文献通考·卷二十八》)。唐亦有工商杂类,无预仕伍,工贾异类及假名承伪,隐冒升降者有罚(《新唐书·卷四十五·选举志》)之规定。然此种限制工商参加选举之令,究不足以杜绝商人加入仕途。盖国营经济之经理,财政政策之推行,借助于商人之处独多,而唐时南朝门阀之制已息,自由经济之风转盛,虽有限制亦属徒然。观此可见本期抑商法令效力甚为微弱。中国古代抑商思想至是不绝如缕,而抑商政策之式微,实为启导国民经济自由竞胜之表征,是以中唐以还,商业势力日臻焕发,对外贸易凌励无前,良非偶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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