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民族融和与向化:唐代外族与中国经济共荣

民族融和与向化:唐代外族与中国经济共荣

时间:2023-05-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本期民族创化之义既彰,斯民族之容量益宏;民族之容量日宏,则民族融和浑同之效愈著。征伐之事已见于前章,自东北至于西域,诸国多宾服,其顽梗不廷者,则殄夷之,无所姑息,其动机纯本于民族大义。唐代享国日久,对外族向化者任贤使能,视同中国。彼等位望既尊,其投资于田地及工商业,与内地无殊,其处境遂与中国人民经济同畴。此均外族人士向化中国所发生之善果。

民族融和与向化:唐代外族与中国经济共荣

中国民族创化之大运,初盛于春秋战国,而秦汉实集其功,再盛于魏晋南北朝,而隋唐复总其成。本期民族创化之义既彰,斯民族之容量益宏;民族之容量日宏,则民族融和浑同之效愈著。

自五胡之乱起,迄于南北朝对峙,中国民族大势初期为胡强汉弱,后期则汉盛胡衰;大势好转,狂澜竟挽,斯乃中国制度、学术之伟大潜力所致,而究其机运,实启于北方大乱之际。溯自刘渊父子师事崔游,习《诗》《书》《易》左氏《传》,石勒博士(石勒立大学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勒尝云:十六国君长相率褫毡裘,袭冠带。见《晋书载记》),慕容廆及其子皝,俱折节读书,苻坚亦崇儒术,广修学宫,诸经立博士,可知北方云扰之时,中国学术尚未竭绝。北魏拓跋氏,受中国教化尤深,遂改汉姓(自以出自黄帝以土德王,土为万物之元,故姓元氏)。魏孝文自代迁洛,典章法制悉规中国。时南齐王肃北来,躬行率教,由是禁胡服,屏北语,崇中国制度、学术,奖励胡汉通婚,衡量均遵周礼(时胡人易汉姓者,凡一百八十姓)。北魏立五经博士,有士生员三千余人,其经术湛深者,有崔浩、高允、卢玄、李安世、李冲、郭瑀诸人(《魏书·文帝纪·官氏志》)。故王通称,元魏受先王之道而帝之,魏分东西至于齐、周,流风未息。北齐文宣时,高洋礼聘经师李铉、马敬德等授皇太子诸王经术,任名儒杨愔以政。武成帝时,以士人为县宰,儒林称盛。北齐之律,远遵汉魏,颇称完备。西魏任苏绰、卢辩为政,远绍姬周。苏绰于文帝大统十年,制六条诏书,依周礼定官制,为隋唐官制之所昉(六条诏书云:一先治心,二敦教化,三尽地利,四擢贤良,五恤讼狱,六均赋役,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者,不得仕。绰又与宇文泰共编中兴法令五卷,颁行天下,见《周书·卷二十三·苏绰传》)。北朝沾中国教化既深,而汉魏文物留存于河西陇右者亦盛。故隋之贵宦世族,系出北方者甚众(参林宝《元和姓纂》)。而唐初开国名卿之属于番姓者亦夥(如李靖房玄龄、长孙无忌、宇文融、令狐楚等)。唐太宗尝自言,夷狄亦人耳,对于夷狄爱之若中国,故其种落依之如父母,斯其效也。

本期民族创化事业之盛,植基于征伐与教化之上(民族创化以攘夷为旨,故反侵略,以仁义为主,故非侵略)。征伐之事已见于前章,自东北至于西域,诸国多宾服,其顽梗不廷者,则殄夷之,无所姑息,其动机纯本于民族大义。(贞观二十一年,唐太宗平沙陀突厥,灭薛延陀铁勒,自为诗勒石于灵州云: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至于教化外族,其义甚高,其事綦繁,综其施政不一而足。即向化者处之以地,贤能者任之以职,僿野者率以教化,匮乏者施以赈恤,又申之以婚姻,约之以政刑,然后诸外族怀中国之德教,后先内向。或徙居内地,或遥被教泽,易姓改俗,语文从同,礼乐衣冠,规仪上国。爰揭事例数端,以明其旨。

一、向化者处之以地。中国传统国策对于征服之外族,不以攘斥为务,而使内徙,化为齐民。隋代四夷入居中国者渐众,唐初突厥颉利可汗降有众十万,自请处胜夏之间,太宗曰:夷狄亦人耳,与中夏不殊,以德治之,可使为一家。贞观三年,户部奏中国人自塞外归及四夷前后降附者,男女一百二十余万口(《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三》)。贞观四年,徙突厥部众于幽州、灵州。总章元年,移高句丽户二万八千于江淮以南及山南(《唐会要·九十五》)。武宗会昌初,徙回鹘部众于云朔诸州,迄于开元天宝之际,契丹突厥内附者众。凡此足见:外族内徙实为当时民族导化之国策。彼等既居中国,其经济生活内容逐渐充实,生活水准日益提高。

二、贤能者任之以职。唐代享国日久,对外族向化者任贤使能,视同中国。唐初突厥诸部落降者,太宗令拜将军、中郎将、五品以上者百余人,入居长安者万家(《资治通鉴·唐纪》)。开元九年,授大食贡使和萨为左金吾卫将军(冯承钧译沙畹《西突厥史料·引》)。开元十四年,拜大食使苏黎满为果毅(《册府元龟·卷九百七十五》)。天宝十二年七月,授大食酋二十五人为中郎将(《西突厥史料·补引》)。

肃宗时,安史之役回纥助平大乱,其豪酋居京师至千人。李德裕云:回纥之在京师也,瑶祠云构,甲第棋布,栋宇轮奂,衣冠缟素。其翎侯贵种,则被我文缋,带我金犀,悦和音,厌珍膳(见《李文饶文集·幽州圣功碑序》)。德宗贞元三年七月,检括留长安之西域王子使者,仰给鸿胪礼宾者悉授以职位,给薪禄为唐臣,凡得四千人(《新唐书·卷一百七十》及《资治通鉴·卷二百三十二》)。

因此隋、唐二代,番人之仕于中国而置身显贵者,史不绝书。是以胡三省云:自隋以后,名称扬于时者,代北之子孙十居六七(《资治通鉴·晋纪·太元二十一年注》)。而唐代宰相总数三百六十九人,凡八十九姓,其中出自番族三十二人,共十七姓。又三公、三师七十一人,以军功进者二十人,其中番姓约占半数(《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其身为郡王公、大都督、大总管、节度使、刺史、光禄大夫,而有名姓可指者,史籍所记,殆四十余人。彼等位望既尊,其投资田地及工商业,与内地无殊,其处境遂与中国人民经济同畴。

三、率之以教化。中国制度、学术,仪型东亚诸邦,故外人之学于中土者,项背相望。唐开成初,新罗遣侍子入国学,开成五年,其质子及年满学成归国者,共一百零五人(《唐会要·卷九十五》)。故新罗人之精研儒术,深通诗文者,颇不乏人。又西域诸国人之东学于中国者,亦多显学之士,于词章、技术、医学、哲理造诣颇深。彼辈俱属精神、劳动方面秀能之士,为国家所尊显。(www.daowen.com)

同时西域诸国擅长音乐技术于中国者,络绎相属,对于中国音乐之进步极有贡献。考西域自苻坚平龟兹以还,迄于北魏孝文之世,附化者众,而以高昌为盛。元魏之末,华人麹氏王高昌,其俗大化人民,遵行汉文,读中国诗书并立学官(《北史·西域传》)。

此外极东之日本,更西之波斯、大食、吐火罗诸国之人,留居京师,蜚声上国者,亦所恒见。中国之经济技术并已先越海传至日本(相传日本应神帝三十七年,帝遣阿知使主于吴,求缝工,得吴织、穴织等四女归,见日本人菊地武保辑《前贤故实·卷一引》)。此均外族人士向化中国所发生之善果。

四、约之以政刑。向化于中国之外国人民,其勇武任战者,则勒之为兵,使助征伐,唐代对外用兵深得彼等之助(其著者有高句丽人王思礼,肃宗时从郭子仪平“安史之乱”。百济部众从征吐蕃。靺鞨人李怀光,德宗时赴奉天之难。契丹部落从征吐蕃,平“安史之乱”。突厥部落从征高句丽。薛延陀、吐谷浑与高昌、西突厥,亦从讨高句丽,沙陀、突厥则从平安史,铁勒诸部落均从征高句丽,高昌、吐蕃并为中兴重镇)。此为归化外人服从中国军役之例。其在平时,则于平定诸邦,推行中国政制。《唐律义疏》云:诸化外人自相犯者,各依其本俗法,异类相犯者,以法律论。由是外族人民习于中国之政令、法律、租税、徭役等生活。高丽太祖王建,颁训要十条,诫其臣民,第四条云:我东方仰慕唐风,文武礼乐悉遵其制。宋人王谠云:安西诸国悉平为郡县入河湟,赋税满右藏,东纳河北诸道,租庸满左藏(《唐语林》)。可见西域诸国施政亦同于内地,据近人斯坦因(Stein)在敦煌所得唐代官文书之缣帛,其中有开元四年高昌交河县户籍簿,所记项目与中国内地同科。又其所发现之民间借券,俱受制于当地官府。

五、申之以婚姻。中外互婚为民族和同之所尚。本期上自帝室,下及人民,随俗雅化,婚媾互通,中外无禁。当时帝室之与外族通婚者,如元魏二十五位后,汉人居十一。周武帝娶突厥女为皇后(《周书·武帝·皇后传》)。隋文帝杨坚娶鲜卑族女生炀帝(《隋书·文帝纪》)。唐高祖李渊之母亦为鲜卑独孤氏(《唐书·高祖纪》)。太宗娶鲜卑女生高宗。至于帝室公主下嫁诸国者人数亦多(唐和番公主,始于宏化公主,终于太和公主,凡十五人,见《唐会要·卷六》)。由是诸番向化,四夷辑睦,中外平民之自相婚媾者,益属寻常。

依前所论,本期中国教化远被之域,则有东方之高句丽、新罗、百济、奚与契丹,西方之沙陀、党项、吐蕃、波斯与印度,北方之突厥、铁勒、回纥,南方之南诏,与海上诸邦。此诸外族向化之后,其本身之经济、政治文化既大获改进,而中国民族注入若干外族之新血液与新气质,其所蒙之影响亦至深且宏,此如滔滔江汉,汇合众流,乃令水量与流速俱趋强化,其理有同焉。因此,唐之盛时乃成为亚洲诸国之共主。当贞观四年三月,诸番君长诣阙请太宗为“天可汗”,乃下制玺书,赐西北方之君长,皆称皇帝天可汗;诸番渠帅有死亡者,必下诏册立其后嗣焉(《唐会要·卷百》)。外国君长既多受天可汗之节制,故高宗乾封二年,封禅泰山时,突厥、于阗、波斯、天竺、罽宾、鸟苌、昆仑、倭国、新罗、百济、高(句)丽等诸番酋长,各率其属扈从,穹庐、毡帐及牛、羊、驼、马填候道路(《册府元龟·卷三十六》)。及高宗崩,乾陵之葬,诸番来助者众,武后录其酋长六十一人,各肖其形(《金石萃编》。又据足立喜六《长安史迹考》。此项番酋石像,清末尚存,右侧竖立者二十一,倒者三,计二十四;左侧竖立者二十六,倒者十三,计三十九。合计六十三。各高五尺许,服装姿态一律。皆为短袖阔裙,腰间曳带佩剑,两手前拱云云)。迄于玄宗,其盛况不减。故《旧唐书》有云:开元中,烽燧不惊,华戎同轨,西番君长,越绳桥而竞款玉关,北狄酋渠,捐毳幕而争趋雁塞。象郡、炎州之玩,鸡林、鳀海之珍,莫不结辙于象胥,骈罗于典属,膜拜丹墀之下,夷歌立仗之前,可谓冠带百蛮,车书万里,康哉之颂,溢于八纮(《旧唐书·卷九·玄宗纪》)。横制六合,混同华夷。于斯为盛!

此际南观印度文化,由盛而衰;西瞻欧洲,正日尔曼民族播迁,经济疲惫,元气消沉之后,教会与诸侯共治欧洲,欧洲诸国之人民,方渡其半神半人之黑暗生涯(自南北朝至宋元间,西洋史家称欧洲为黑暗时代)。此殆我国古代哲人所谓“东方日中,西方夜半”者非欤?(威尔斯《世界文化史》称:当7、8、9世纪间,中国乃世界最安定与文明之国。时欧洲及亚洲西部之人民,方居于茅舍、荒城与旧堡之中,而中国人民则度其恬静、和乐与泛爱之生活。西方人之心灵正沉埋于锢蔽黑暗之神学中,而中国人之心灵,则光明开朗,方兴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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