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中国经济进程的自然、人民、政治、民族诸因素综合证明其交互影响与深相凝结之所由然。此诸确切明显之进步,不仅与五千年来中国经济进程之大势密相契合,而且据此足以认识中国经济史之特性及其在世界经济史上之价值。而本乎观往知来之义,亦足以明烛中国与世界经济未来之远景,兹更就此诸点分别说明之。
关于中国经济进程之特性,综前所论已可窥其要旨,然尤为彰著者尚有二事:一为中国经济进程合于经济科学的正常法度,盖中华民族自史前时期迄于今日,五千年间生息于亚洲大陆,其经济演进是顺应自然,集微成巨,积健为雄,以有今日。溯自殷周以还,吾民族先烈勇鸷沈毅,选择适宜之经济据点,对内有坚固之团结,对外则因应大势,自河淮秦岭之间向东西南三方推进。其所遇之阻力,险巇万状,但吾民族先烈百折不回,以汗血浸润,智慧交织,积时累代,持之以恒(对东方与南方之开发循序渐进,历时二千年始告完成;对西方与北方之开发,斗争急促而反复,亦经二千年而大成),未尝假借外力,终克芟夷大难。遂由原始经济进于农业经济,更进于工商业经济,最后发展为海外商业。此种联续形式,有如水到渠成,极合于经济科学的正常法度,为其他民族所不逮。【按:英经济学大师亚丹·斯密(Adam Smith)尝就各国资本的自然发展顺序加以研究,谓“正常的发展,应先为农业,次为国内工商业,最后为海外商业。欧洲经济的发展次序,与此恰相反,实非经济的正常轨道”云云。——引语见斯密著《国富论》第三篇《诸国民的富之进步》——斯氏之言,洵称卓识。】
复次为中国经济进程具有穷变通久、任重致远之精神,夷考中国经济之演进颇多曲折,其际运有险夷。如对东南开发较易,对西北开发较难(因蒙古高原新疆地区之游牧民族同化需时较长)。其速度非均匀,如秦以前较速,秦以后较缓(先秦以来中国主力即向东南,秦以后西北之蒙古、突厥、吐蕃,后先崛起,为中国劲敌)。屈原《天问》云:地东南倾。故已知西北为高原,东南为盆地。其形式复杂,如农业与货币组织,尝有交替往复之象。然若从长期观察,则知经济进步之倾向极为强韧,而绝对停顿之时期可说甚少。纵有二三朝代(如五胡及元)受外族侵占之影响,在较短期间经济有循环转进之迹象,但其循环按之前代,并非在同一圆心上运行,且若就整个经济进程言,此种循环乃属伟大繁复的民族创化过程中必然发生的暂时现象。因此前一时期经济转退之逆潮,正启后一时期经济锐进之机运,如隋唐之于南北朝,明清之于金元,均可作以退为进的解释。由此可见中国经济运行,自强不息,纵世运偶有升降,经济暂失正常,然究其归宿,错综万态,融合贯通,往往自动调节复获均衡,大气磅礴,钧陶一体,了无中断之痕。试自秦汉以还二千年间,细察中国经济之扩展与深入事业,其繁重艰巨几与开发全欧罗巴(俄国除外)之程序相埒,然则其需时之久,牺牲之重,可思其故。此种穷变通久、任重致远之精神,亦非其他民族所可企及。彼意大利民族开发地中海,德意志民族开发波罗的海,意德二国史家恒自矜伐,认为对世界经济文化有极高之贡献。以彼例此,则知彼意德二民族之所为,诚不足与中国所成就者同其评价,此又读史者所易辨之事。(www.daowen.com)
综前所论,可以通体辨明中国经济演进,具有强烈之个性,而创造其自己的道路,既与欧洲前期之希腊罗马经济史往辙不同,复与欧洲后期诸国之经济史大异其趣,因能仪型万方,而为构成世界经济史主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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