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沂蒙山区的逶迤山路,一辆陈旧老式的大巴在行驶。我靠车窗和孙姐并排坐着,我一边敷衍着孙姐的絮叨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沂蒙风光。我耳畔响起隆隆炮声……当年老区人民支援前线的情景不断地在我眼前闪回:天上有国民党飞机狂轰滥炸,地上头扎白毛巾、手推独轮小车、肩扛单架的民众川流不息。
孙姐喋喋不休:“你别看我老公大我20多岁,花心,泡妞可有本事了,当着我的面还勾引女人呢!邰经理,我给你介绍一个,漂亮、1.68米,在夜总会做歌手,还是黄花妹子呢!”
我从战火纷飞的年代回到现实中:“孙姐你别逗我啊。”
孙姐认起了真,“是我女儿,今年16岁。”
“得了,那样我不成了拐骗少女了!”
“男的比女的大个20多岁不算大。——邰经理,给你看看我照片。”孙姐说着从包里掏出本影集,展示给我,我不好意思不看。影集里一张张风韵犹存,穿泳衣或泡浴缸的半裸体女人令我脸红心跳、躁动不安……
我和孙姐考察完了沂蒙山下的临沂小商品批发大市场,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孙姐说:“走吧,到咱们小博士总代理李老板那里去。”
我说:“晚一点邀他出来到酒店谈吧。”
孙姐给我介绍经验了:“邰经理,赶在吃饭时候去联系业务,饭钱省下了,赶在晚上去联系业务宿费钱也省下了,还有得赚。”
我哭笑不得:“孙姐,以后你可不能这样啊,这样有损企业形象。”
晚上在酒店接待完客户来访,已经很晚了,孙姐拾起我换下来的内裤和脏袜子,要去给我洗了。我谢绝:“不用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洗。”
孙姐仍坚持,还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她要更换的内衣内裤并掀开另一张床的床罩:“反正我也要洗就一块洗了呗。”
我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去再开间房。”
孙姐说:“还开房干啥呀?没事,大酒店没人来查房。”
我一阵紧张,怕得要命,我的前任经理就是因为与办事处在当地聘请的女员工风流了一晚,被女员工的丈夫纠集黑社会绑架,毒打了一顿,勒索去了5万元,还用阉猪刀把并不过长的包皮割去了一大截。虽然前几天和刘步云在渔村干了一瓶“一根柱”,酒劲现在仍骚扰着我,但我坚定如铁:“没人查房也不行,男女有别。”
看我十分严肃,孙姐就说:“算了,一会儿我出去找一家便宜的旅馆,我在这洗个澡就走。”孙姐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只在背上披了条浴巾,整个前身朝我袒露无遗,两只丰硕的奶子晃动着……我又气又急,转过身,声色俱厉地吼道:“你马上给我穿好衣服出去!”
孙姐穿好衣服悻悻地走了。
回到办事处,手下的人都热情地向我打招呼,尤其是会计小张格外亲密:“邰经理邰老!今晚节目怎么安排?”
我没心思,一路上被孙姐气得脸煞白。我问大家:“孙姐回来没?”
韩小姐说:“她来电话了,说身体不好,休息几天再来上班。”
刘步云一副诡秘的神情:“怎么样?缠上了吧?”
传真机“嘟噜噜”响,一页传真纸渐渐输出。韩小姐扯下传真给我:“邰经理,厂里通知你回厂开会。”
我纳闷:怎么刚来一个月就要我回厂开会?
“丁零零”电话响了,韩小姐接电话后喊仓库保管:“老王,找你!”
老王跑过来对电话机“嗯嗯啊啊”一阵……
“丁零零”电话又响了,韩小姐喊会计:“张会计找你的!”
张会计接电话“好好,是是……”一阵。(www.daowen.com)
我问韩小姐:“谁呀?”
韩小姐小声说:“公司派来了一个姓吴的审计专员,来了几天了,住在酒店总来电话就是不见人。”
“丁零零”电话又响了,出纳小姐接听喊刘步云:“刘哥,找你!”
然后向我眨眼睛:“还是那个吴专员。”
我从刘步云手上夺过电话,冲电话里的吴专员说:“吴专员,有什么指示请过来说!干吗那么神出鬼没?”
吴专员在电话中只一句:“你忙你的!”电话放了。
我似乎感觉到了有那么一点不祥,但我没有防备,只携带一只小密码箱准备回厂,其余价值2000多元的衣物书籍都留在了办事处。我走的那天,吴专员才从“地下”冒出来了,公开地来到办事处,他问我买好回公司的机票了吗?我说买好了。他问哪一个航班,还一定要亲自看看,我给他看过了飞机票,他冷冷地向我摆摆手说:“祝你一路顺风!”
飞机上,我思考了一路:怎么样向老板述职,要解决哪些上任经理遗留下来的老问题,怎么样击败竞争对手,进而全面占领山东市场。我想我的设想一定会赢得老板的重视,从而老板倍加赏识我这位在全国上千名应聘者当中精挑细选出的佼佼者。下了飞机,远远地就看到机场出口处有一位穿小博士厂服的人举着写有“邰勇夫”的纸牌迎接,我从口袋里摸出把小梳子,认真地梳理了一下头发,端正了一下衣领,走路的姿势也做出了些许调整,以一副高级白领的神态走向接我的人。接我的人引领我上了一辆车,令我失望,这车可不是一个月前送我去济南时的那辆奔驰,而是一辆破旧影响市容市貌的工具车。
回到小博士,我匆匆上楼,写字楼的员工们拿着餐具敲打着碗筷与我擦身而过匆匆下楼。
我与郑俊意外相遇,我俩互相击掌。
我问:“郑俊!——你怎么还在厂里?”
郑俊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我俩,摇头叹息:“一言难尽。走吧,吃饭去。”
我说:“等一会儿,我请你出去喝啤酒。我先去向‘三哥’汇报一下工作。”
在“三哥”的销售老总办公室,我侃侃而谈,旁听的还有人事主管。我汇报完了,原以为我会得到‘三哥’或是人事主管的赞美。未曾想“三哥”的一脸横肉绷得紧紧的,一双老鼠眼恶毒地注视着我,人事主管面色严峻,仿佛他们面临大敌,严阵以待。“三哥”阴森森地说:“你都交代完了吗?”
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头,门口还有两名穿黑制服的保安走来走去,我心怦怦地跳,一阵毛骨悚然,我想起电影《战斗在敌人心脏里》,于是坦然相对,正气凛然地回答:“我是在向你——老板——汇报工作、述职,怎么能叫做交代,我交代什么?”
“三哥”一拍桌子,“你贪污多少公款!”人事主管马上从公文夹里抽出一份传真件,“三哥”把传真件拿过去往我的面前一摔,“你自己看!”我把传真件扫了一眼,孙姐的一行诬陷之辞赫然纸上:“邰勇夫贪污给临沂总代理的回扣1200元。”
令我震惊!我短短一个月的任期,她竟然会整理我厚厚的一份材料——至少有两万字——奇才,整人的奇才!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我用应付给孙姐客户的1200元回扣遂客户心愿买了一台影碟机送给了他,依我以往的经验,这样灵活变通,客户喜欢,回扣才有意义,否则你一味地回扣现金,客户就会以为这是他应该得到的,他的胃口就会不断地加大,回扣2%他会跟你争3%、4%……一旦得不到满足,他就会反水另寻厂商。结果这位孙姐诬陷我贪污。我气得浑身发抖,我申辩:“‘三哥’你往办事处打电话,出纳可以给我作证,那1200元钱是我给客户买了一台影碟机。”
“三哥”不听我申辩,一口咬定:“你就是贪污!写检查,老老实实坦白交代这一个月你都干了些什么!”
夜深了,我回到那个破烂不堪的公共宿舍,脸色苍白浑身战栗,聪明的郑俊意料到了我所遭遇的一切,他心情也特别压抑,我去山东后,他始终困在厂里,每月300元钱生活费,无休止地接受老板考查。
我说:“你在这耗着有啥意义?”
他悄声说:“我发现了一桩迷案的蛛丝马迹。东北总代理高老头,当年为这家厂立下汗马功劳,年销售额过亿。盖了栋别墅买了部车,老板疑心了。一天晚上,正值冬季凄风苦雨,高老头父子驾车回家,刚下车,背后就追上来一辆看不清牌照的警车,几个彪形大汉从车上跳下来把父子俩挟持上警车便像外星人一样消失了。警方接到报案一路拦截,封锁了哈尔滨、长春、沈阳机场均告失败。同一天晚上的同一时刻,东北某空军基地正在空中执行任务的飞行员发现椭圆形碟状发光物,通体透明,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从地面升起后,向太空大熊星座方向飞去……过了三个月,高老头的儿子从天而降,奇装异服,大男人穿了件三点式,双腕结有血痂,但失去记忆近乎白痴,高老头蒸发了……后来传言:高老头挪用货款畏罪自杀。”
我俩想出去边散步边聊,通过铁栅栏中间开着的小门时,郑俊出去了我被保安拦住了。我愤怒得大喊大叫:“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仍坚持朝外走,保安咣当一声把小铁门锁了,出出进进的员工也受了牵连,外边的进不来,里边的出不去。大家都呆望着我,郑俊在铁门外一脸的同情,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这个珠江三角洲小镇喧闹的街上,穿各种颜色工衣的年轻打工者来来往往。马路的那一边灯红酒绿——发廊、酒楼、康乐中心歌舞升平……这一边的小博士集团围墙高耸,墙壁顶端还拉着铁丝网,任我抗议,任我狂怒地叫喊,老板的大铁门紧紧地把我关在厂里。两天之后,我倾尽所囊,还了公司的借款,但公司应该付给我的工资奖金和招待客户的费用没付我一分钱,就把我赶出了公司的大门……我悲愤至极,郑俊送我到车站,离别那一刻,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你要保重,这是狼窝不可久留。”
他左右看看,悄声对我说:“放心吧,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实情的!”
郑俊变得神秘起来,他是来打工还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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