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软公司垄断操作系统已经几十年了。似乎是天理昭彰，微软在20世纪90年代吃了一场反垄断官司，最终被拆分成操作系统、浏览器和互联网三个组成部分。

微软吃反垄断官司的理由很特别。一般人们认为，垄断者尽可能收取垄断高价，最大限度地剥夺消费者。微软却采取的是垄断低价的做法，甚至免费赠送初级版的操作系统和浏览器。垄断高价可能最大限度地剥夺消费者，而垄断低价却吸引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使用微软的操作系统。微软的竞争对手康柏（Compaq）、戴尔(Dell)、网景（netscape）和Java看到了垄断低价的魅力，于是联合起来起诉微软，因为没有任何价格比接近于免费的价格更能打击竞争对手。

传统的经济学认为，微软长期采取低价营销操作系统的策略，来源于软件行业的规模经济和普通民众的网络效应。凡是熟悉软件编写程序的人都知道，经营软件的费用主要是软件设计和编写的固定费用。一旦软件编写完成，生产一个软件拷贝的边际成本几乎是零。软件公司的工作，主要就是如何推销自己的软件。只要软件价格（250美元）高于营销费用和拷贝成本，足够大的销售量会最终补偿设计和编写软件的固定费用。因为信息行业具有比较特殊的网络效应。如果更多的人使用微软的操作系统，意味着熟练掌握微软操作系统的人，将会有更多机会找到工作。在这种网络效应的驱使下，操作系统就像英语和汉语一样，将会席卷整个世界。微软的竞争对手是这么想的，人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果网络效应锁住了越来越多的消费者，为什么微软不提高操作系统的价格，获取更多的经济租金？戴尔、康柏等计算机生产商曾向司法部证实，如果微软将操作系统的价格提高10美元，他们也只能接受。如果价格提高不影响产品的供给量，那么，这部分提高的价格就是经济租金。除了微软的视窗（Windows）操作系统，美国还有少数学校使用的Linux操作系统、苹果、太阳的操作系统，其他国家的公司还有一些零散的操作系统。但是，这些操作系统都很难构成对微软操作系统的威胁。在面临竞争对手不强的环境下，微软不采取垄断高价获取经济租金的做法引起了经济学家们的猜疑。

一种观点认为，微软还生产了许多互补性产品。我们知道，微软除了生产操作系统外，还生产Office等各种软件。当微软将这些非操作系统的软件定价足够高时，利用捆绑销售的做法，微软就能获得经济租金或者超额利润。第二种观点认为，微软的操作系统需要不断升级。如果定价太高，那么，大量的消费者就不会升级操作系统。结果是，许多消费者可能会讨厌高价的微软系统，进而转向其他操作系统或者采用盗版软件。还有一种可能是，新的公司将提供与原有操作系统相关的服务。当微软不断强迫顾客将视窗操作系统及其应用软件升级的时候，网景公司就为视窗的老客户、Unix的客户和Macintosh的客户开发了浏览器，获得了市场的进入机会。为了维持在浏览器方面的优势地位，微软被迫推出那些支持非视窗操作系统和老视窗操作系统的浏览器平台。为了维持稳定的收入来源，微软最好的策略就是采取低价策略，免费提供浏览器。这样既可以防止反垄断官员的注意，也可以预防计算机生产商出售未安装操作系统的计算机和消费者使用盗版操作系统。这些观点就是美国司法部起诉微软的主要理由。(www.daowen.com)

但是，我们认为，微软采取低价策略，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使用计算机软件与其他产品不同的地方在于，使用计算机软件需要消费者花费众多的时间学习和使用。学会使用电冰箱可能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学会开车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可掌握操作系统和其他软件需要花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有时还需要支付其他的学习费用。这个学习和使用成本就是使用计算机的交易成本。在面临巨额交易成本的背景下，高价策略无疑会破坏软件使用的网络效应。许多软件包，如SAS、Limdep、Stata、Matlab等都采取高价策略，从而妨碍了其推广和使用。

所有计算机软件都是编程语言。在日常语言学习中，人们投入了巨额的人力资本，从幼儿园、小学到中学和大学，才能熟练地掌握和应用语言技巧。如果还需要支付语言的版权费，那么，学习一种新语言的热情就会急剧萎缩。学习和使用计算机语言也是如此。一旦人们熟悉了微软的操作系统，就会很自然地使用Office 和微软的其他软件，因为使用这些应用软件的学习成本将会大大降低。

所以，微软对操作系统采取低价的策略，主要是因为学习和使用操作系统的交易费用太高的缘故。美国司法部没有看到这一点，于是对微软采取处罚性的措施，以为微软滥用了其优势地位。美国经济学家理查德·施马兰茨（Richard Schmalensee）说：“事实上大多数的企业几乎总是在向反垄断机构抱怨其竞争者有不正当行为，如果反垄断机构不是独立的，在政治上有倾向性，而且没有很多经济知识，那么它很有可能会阻碍竞争。”要是司法部的经济学家更多地从交易费用角度看问题，微软也许能避免被肢解的命运。

[2012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