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式”（Paradigm）的概念是由库恩（Kuhn，1962）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提出来的。其含义是指科学理论研究的内在规律及其演进方式，他将其概括为：范式是一个时代提供给社会参与的、在典型问题及解决方法方面被普遍认识的科学成就，是得到公众认可的典型模式，作为一种模式或范例，能够替代作为一般科学存在的难题办法的基础和明确的原则。^[1]企业“范式”实际上是指企业在内外环境共同作用下，反映在企业结构、业务流程、商业模式与外部环境各要素之间的内在联系和高度一致性。我们不难理解，在现实中有较高绩效的企业都发展形成了一组与其特有环境一致的内部状态和特性。

在今天，关于企业的内涵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这主要体现在：传统观念认为企业是按照一定结构和功能关系构成的体系，而新的范式思想从过程出发，认为企业是指事物向时间和空间的有序组织结构方向进行演化的过程体系，这个过程往往被称为“组织化”的过程，也就是将组织的分层性、结构性、过程性和复杂性、反馈、有序等概念联系起来。^[2]

企业内涵的变化需要我们重新认识企业的组织范式，新的范式建立在组织化的动态过程基础上，旧范式下的静态观是一种“牛顿范式”，这是以牛顿经典力学的科学范式为指导，它强调企业组织的机械性、线性、确定性、均衡性，它假设企业的经营过程是一个简单的“黑箱”，所有成员不存在差异性和多样性，只是进行简单的物质能量交换，因此只需要控制交易过程的每一个方面就可以实现秩序和稳定。它认为成功的企业是适应市场、社会、政治、文化等环境的线性系统，企业通过采取周期性的可预测的行动来适应环境，从而获得成功。由于在现实中，几乎找不到与其假设条件吻合的情况，而且，预测总是出乎人们意料，这是牛顿范式有明显的缺陷，它在分析中多采用还原论，其先零后总的方法往往会忽略实际情况的复杂。

旧范式导致人们对企业组织的理解停留在空间结构上，而不是“空间-时间”的双重概念，前者是以静态观来看待组织，由于缺乏时间维度，这种范式不是完整的范式；后者则包含了组织化中最重要的“自组织”过程，强调了组织化是一个运动的过程，由于加入时间变量，企业进化就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管理学家明兹伯格（Mintzberg，1999）等人认为，不要用集合（Set）和链条（Chain）这两种传统的组织形式来描述组织，最好用枢纽（Hubs）和网络（Webs）概念来描述企业组织。^[3]枢纽是一个协调中心，可以是实体，也可以是无形的，网络则描述了一种虚拟的关系集合，可以是无中心的。从另一角度看，枢纽和网络概念既可以是实体概念或构成概念，也可以是关系维度概念或过程概念，企业组织在增加了枢纽和网络概念后，一方面突出了网络结构的复杂性，另一方面也使得企业组织与其他组织和个人建立了内在的联系，于是，在枢纽和网络概念下，我们需要将组织与其发生各种关系的其他组织，包括顾客、供应商、合作伙伴、利益有关者，甚至竞争对手联系起来进行价值创造活动，这样，新的企业范式的立足点就落在组织与组织之间、组织与环境之间、组织与个人之间的关系上而不再仅仅只是关注组织本身。(www.daowen.com)

按照企业组织内涵的新含义，企业组织是一个不断与外界环境发生作用的自组织系统和自组织过程，在“时间-空间”概念下，企业组织是一个不断演进的实体，自组织作用使企业组织具有了生态系统进化的特征。由于组织在其经营中跨越了几个行业，与其他组织构成了协作网络，形成了协作网络基础（Collaboratie Network），并可以围绕某一个产品或产业中的价值链自我组织起来，形成价值网络，并进一步演化为商业生态系统，企业与企业之间以竞合（Coopetition）来共同发展和进化，他们之间的关系既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也是一种动态发展的关系。其中，价值网络是这个生态系统协作网络建立的基础，^[4]它维系了整个系统的稳定。因此，无论是小企业还是大组织，他们所面临的环境具有动态的共性，都是处于某个商业生态系统中的一员。在传统企业经营范式思维影响下，企业组织被认为是追求共同利益的人的联合体。在这种理念支配下，过去的经营管理工具大多强调成本管理、目标管理、绩效管理，实际情况是，任何一个组织中都包含了大量的利益冲突，是竞争性的不同利益集团的联合体。商业生态系统范式要求我们以组织内在的关联性和关系演变的过程性为主要视角，来看待组织中的人和组织，由于组织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处于整个社会网络中的，不能独立存在，既是组织中的一员，又是带有社会属性的产物，组织由各种人员组成，但不是简单堆积的集合体，而是人与人之间有着相互联系的有机集合体，内在关系远比实体概念更为重要，商业生态范式把社会网络也考虑进去，具有了社会网络的有关特征。有的企业家认为“企业亦即社会”就是这种思想的体现。

用商业生态系统的范式思考我们的经营问题，指导企业战略制定，要求我们应有更宏大的系统观念。在经营存续期内，单个企业存在已久的经营结构刚性会导致创新的惰性，难以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特别是那些历史上曾获得巨大成功的大型企业更难适应商业生态环境的巨变。在以价值网络为基础的商业生态系统中，由于结构的网络化特性，整个网络能够抵消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冲击，这远比一个企业抵御环境变化的风险要容易得多，网络中不断有新的企业组织加入，它们给网络带来了类似“生物多样性”一样的特性，网络内不同的能力和资源模块通过整合能够快速响应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挑战，开发出新的价值提供物，及时补足网络中的价值空白，网络的缓冲作用和自我更新功能，提高了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可见，积极融入或创建一个商业生态系统是多么的重要。

在商业生态系统范式下，我们不能将组织视为一个简单的人与物的构成体，而要将组织视为一个不断进行演化的自组织有机体。经营者的注意力不宜集中于当前的经营绩效和结果上，而应集中于经营过程中各个组成部分的关系演变上，推动合作双方的关系发展是董事长们的重要工作，对关系发展的投资能够获得未来更大的收益。因此，无论是主体企业还是协作关联企业，他们的精力应放在如何加强企业之间横向联系的职能上，而不是埋头自扫门前雪，从关注企业内部的纵向结构转变为考虑横向关系是一次重要的经营思想革命。

阅读至此，读者也许困惑了，商业生态系统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呢？实际上，我们并不需要这样的文字定义，生态系统是多样性的，经营实践所创立的商业生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领略这种范式的思想远比记住名词解释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