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确理解创业失败之外,对于每一个失败的创业行为都应该去反思究竟是什么导致失败。正如前面一节描述的那样,我们需要辩证地看待失败,也需要客观地分析创业失败的原因。
我所说的理解失败主要是从一次创业行为失败来理解的失败,不包括通过多次创业行为后获得一个项目的创业成功。
创业失败的因素非常多,难以一一列举。其中,既有创业项目本身的,也有创业者自身的;既有创业时机没有把握好的,也有创业过程中外部环境发生变化的。我想从几个比较特别的角度来解读不容易被关注的因素。
第一,创业者的性格和思维模式。
我觉得绝大多数创业失败源于创业者对自己的错误定位。你不适合创业,你不适合这个时候创业,你不适合做这个类型的创业,都是关键。所以我把创业者的定位,作为创业失败的首要因素。
马云有一句名言:梦想总是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这句话用在马云千辛万苦的创业历程上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它会给人一种误导,就是让人人都去做创业的梦。让梦想照进现实,首先是要区分什么是梦想,什么是现实。梦想是可能实现的现实,但是梦想也可能是永远无法实现的现实。我们需要怀揣梦想,仰望星空,更需要脚踏实地。
这些年,中国很多地方在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过程中创建了由政府和金融机构、民营企业或产业园区、高等教育机构创办的各种各样的创业孵化器,这些孵化器通过提供政策、资金、不动产等优惠条件鼓励支持大家创业创新。但这些孵化器往往把孵化的重心放在项目和创业团队的背景和创业资本,以及什么时候上市这样一些热点要素上,对于创业者本身或者创业团队的核心成员是不是具备创业者的素质并没有太多的关注,这是中国整个创业生态里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环节。中央电视台和一些地方电视台也分别把严肃科学的创业行为娱乐化,找一些创业项目,让创业者在演播大厅做一些简短的路演,坐在上面的一些机构投资者提出问题之后,马上决定是不是投资,把一个非常复杂的投资行为如此简单地娱乐化,实际上很不利于创建健康的投融资生态。
很多人受各种原因的驱使,有了创业冲动,我觉得第一件事不应是去考虑这个创业项目怎样、创业资金从哪里来,或者马上开始梦想假如实现了怎么样,第一件事应该首先考虑自己是不是适合创业。
这个问题非常难以让人决策。很多创业失败不是项目问题,也不是市场或资金问题,而主要是创业者自身不适合。
创业者中有打工多年来创业的,也有各种科研人员创业的,也有直接从大学本科、研究生毕业就创业的,不管你属于哪个创业人群,都存在这个共同的问题,而创业者自己往往不会去考虑,也没有一个市场第三方机构来评估这个创业者或者创业团队适不适合创业。
这个特点在科研人员创业者中最普遍。我见过很多科研人员的创业过程,也见过不少专业领域的人创业,包括学者创业。这个群体创业最大的优势是他们有很好的专业、技术成果或者某方面的诀窍,但是最大的缺点是身上往往缺乏商业基因,缺乏如何赚钱的因子,缺乏做一个企业家的综合素质。由于中国过去40年的改革主要集中在经济领域,而教科文卫领域的产业化、市场化程度不高,且有很多争议,所以这些领域的创业者对于如何创业、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创业者也是缺乏系统知识和经验的。
创业者最重要的思维模式是怎么把产品卖出去把钱赚回来,但很多创业者总是沉迷于自己的发明、自己的技术以及自己的项目。
不久前,我的一个EMBA学员找到我,说他们做了一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汽车智能防护系统项目,我觉得很好奇,提出一定要去看看。因为这是一个世界级难题,我知道上海的赛领资本协同高盛投资了以色列的一个汽车智能防护系统企业,后来估值150亿美元,在纳斯达克上市。这个项目是我的朋友做的,从投资到退出的很短时间内赚了很多钱。我去学员在北京的公司看后很吃惊:他们对汽车防护系统已经研发了30年之久,但却一直也没有赚到钱。说到以色列同类项目,他们告诉我很熟悉,认为以色列项目不如他们的项目有价值,以色列项目只有雷达系统和传感系统,而没有转化为紧急处置和制动环节。我的这位学员是这个公司的总裁,但实际发明人是她的先生。出于好奇,我提出一定要和她的先生见面才能判断这个项目的价值。很快我见到了这位学员的先生,我一方面询问这个项目的技术逻辑和学术原理,一方面观察发明人的性格特点和思维模式。我知道中国有不少的发明发烧友,没有多少学术和理论基础,完全是在实践中摸索。但和这个项目的发明人交流之后,我觉得他不是那种简单执着朴实的发明家,他讲了一大堆物理学原理,很有理论功底,也非常清楚全球在汽车智能防护系统领域的最新技术成果,在自信之中透着傲慢、执着、刚毅和乐观。我客观地讲到我对这类技术发明的理解和评价,他非常开心,认为我是真正理解他这类技术的知音,也立即表示要我做他们的高级顾问。我暂且不对这个项目做太多的评价,也不清楚他这个项目是不是真的按他说的一样至少领先世界五年以上,以及他提出的这个力学原理是不是没有被破解,但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致命弱点,就是他具有太多发明家的色彩,少了和商业、市场、资本打交道的能力。这种特质容易和市场、资本产生天然的冲突,甚至葬送自己伟大的发明。同样以这位发明家为例,用在汽车上的这项技术早已到了产业化和市场化应用的阶段,公司最大的资金和技术能力的配置一定是要全力以赴做这项工作,但这位发明家却把很多精力放在技术研发上面,他们已经在开发未来的城市飞行器在飞行中的智能防撞系统。从研发的角度我绝对赞成,但是前面的技术应用尚未实现商业化,还没有实现正的现金流,而是沉迷于技术发明,从商业上来看是绝对不可取的。
在美国考察时,我见了不少华人和美国创业者,很多创业者同样是科学家、技术专家和职业发明家,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都懂得怎么和投资人打交道,一问便知,多数在一定时期学习过工商管理。他们知道怎么把自己的科研成果转换成为创业项目,从而获得创业投资。但是在中国,不要说创业者,很多公司经营到一定规模的企业家也不懂得怎么把自己的项目用商业语言传达给投资者。
第二,创业行为不符合商业逻辑。
很多人在分析创业失败的因素时没有关注到这个问题,其实不少创业失败是因为不符合商业逻辑,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抽象。比如说新能源项目,不管是太阳能、风能,还是生物质能源、氢能源,项目商业计划书不能清晰说明降低成本的方法和时间、计划,而是直接把政府的补贴作为可以获得利益的关键。政府的补贴政策很清晰,但是补贴只是鼓励一个产业发展的前期策略,一旦市场成熟,补贴就会取消。如果依靠政府补贴作为创业的赚钱手段,这样的创业是不符合商业逻辑的。所以,中国在很多领域出现“骗补”现象,就是因为很多项目在创业的时候不具备创业条件,不符合商业逻辑。
我们经常看到的不符合创业商业逻辑的项目是用假想市场来推论商业逻辑,然后告诉投资人,只要资金进来了,未来三年就可以达到多少产量、实现多少销售收入。但是整个商业计划里,并没有分析潜在消费者或者潜在市场客户对产品或者市场的消费及购买意愿。所以,一项技术或者一个服务类型的创业计划,要争取先期投资,就一定要做到证明这个项目、这个技术下的产品或者服务已经有客户、已经有消费者,并且这些客户和消费者是经得起市场调查的。
第三,没有解决好创业项目和公司、团队、资本的关系。
创业行为不管处于什么阶段、什么产业领域,不管规模大小、不管是什么样的产品形态,都必须有团队、公司和资本。如果不把创业行为中的产品、团队、公司、资本很好地结合,创业就是不完整的,可能因为非产品、非技术的原因而导致创业失败;产品和团队之间一定要保证匹配度,不管是内部团队还是外部团队,产品设计、质量、工艺、技术、包装、品牌都需要完整的团队来打造。同样,企业的产品和服务所需要的公司要素也必须完整,公司的治理结构、组织结构都要满足对产品经营的需要。公司的资本要足够支撑公司的运营,创业的不同阶段对于资本的需求都要非常清晰,没有清楚的计划就不能进入创业阶段,融资规模和公司分阶段对于资金的需求不匹配不仅会给创业带来困境,还会给后续融资带来困难。
第四,创业的商业模式不清晰。
前面已经讲过关于商业模式的内容,但是从分析创业失败的原因来看,商业模式的失败也是创业失败很普遍的因素。
商业模式不成立和不符合商业逻辑还不一样,如果商业逻辑不成立,什么样的商业模式都不会成立。商业逻辑是一个前提,只有商业逻辑成立,才有商业模式的成立。(www.daowen.com)
当然,商业模式不清晰的原因很多,可以在创业之前和创业过程中不断修订,有的创业行为一直得不到发展,最后一修改商业模式,马上就成功了。还有的时候是由于市场环境经常变化,有的商业模式在设计的时候是按照当时的商业模式设计的,当公司获得投资开始运营的时候,外部环境发生了变化,原来设计的商业模式所面对的环境已经不存在了,这个时候的商业模式就必须变化。
比如,这几年中国农村投资创业成为热点,一是特色小镇,一是田园综合体,更是热点中的热点。特色小镇在创建的时候,主要是通过对城镇化的土地进行投资,找到适合创建小镇的区域和特色产业进行综合规划与投资建设;田园综合体主要是将农业用地按照农业产业的做法,从种植业的角度发掘投资机会进行投资。中央出台乡村振兴战略,对这两种投资创业行为会带来巨大的政策、规划、土地政策、要求上的大环境的变化,这两种投资创业行为如果能够和乡村振兴战略结合起来,商业模式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第五,盈利模式不合理。
这个环节也在前面提过,很多创业行为非常有价值,但就是没有找到赚钱盈利的方法,最后不得不失败。
盈利模式不合理有很多表现形式,有的是在设计的时候对于销售回款周期预期不足,产品卖出去资金回款周期太长,导致应收款占比太大,现金流不能支持创业成功;有的是对产品的市场有误判,乐观估计了市场容量和产品对市场份额的理解。
最近著名节目主持人孟非创办的“孟非的小面”连锁店倒闭也是有原因的。作为著名节目主持人,孟非非常具有人气,同时他也可以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免费为自己创办的重庆小面馆做一些广告。于是,他的小面馆生意一度非常火爆,当然会选择不失时机地到处开连锁店。但是,如果仅凭明星效应,卖那么高的价格,最后让消费者没有尝到口味对得起价格的小面,没有享受到优质的服务,消费者怎么会持续支持你的品牌呢?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来改善经营,光靠明星效应,这个盈利模式一定不会成立。
第六,市场判断错误。
很多创业行为对所提供的产品或者服务的市场没有清晰认识,不知道准确的市场在哪里。要么定位的产品市场并不存在,或者暂时还没有出现,要么对市场的层次感没有把握清楚,出现市场定位错误。
对于市场判断的错误也有很多种。有的创业产品太领先于当前的市场,市场需求还没有培育出来,产品提前进入市场,需要准备较大的市场培育资金;有的看见别人创业成功,采用产品模仿的方式进入市场,要么市场容量有限,要么新产品很难获得客户信任,最后不得不采取价格策略,导致产品低价倾销、打价格战,这是中国创业者最容易犯的错误之一。
第七,创业者的股权设计出了问题。
这是创业过程中的资本环节。资本环节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资本的构成,就是资本是从哪里来;另一个是资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股权结构。
这个环节常常是创业者最薄弱的环节,前文有介绍,但是这个环节正是创业行为中常导致失败的环节。
股权设计环节最容易犯的错误一是股东之间有矛盾、不和谐,出现分歧而影响创业;另一种是股东和创始人之间出现分歧,没有分清楚股东和经营者之间的权力大小和职责,导致股东和经营者发生冲突,从而影响公司创业。
第八,创业平台的治理结构和组织结构设计不合理。
互联网时代和传统产业时代最大的不同,也存在于治理结构和组织结构的变化中。由于传统工业时代更加注重资本的核心地位,整个企业的治理结构和组织结构都是以股权结构为核心来设计的。而新时代最大的变化是资本的地位让位于团队的地位。很多创新的技术、商业模式和盈利模式都是创业者组合成的,不是项目寻找资金,而是资本追逐创业机会,所以,治理结构和组织结构会发生很大变化。这些变化给传统治理结构和组织结构带来颠覆和挑战,这就意味着新的治理结构设计和组织结构设计成为管理学的新知识和经验,设计不好,就会导致创业失败。
第九,技术被淘汰。
很多创业者是依靠技术和知识产权作为核心竞争力而创业的,但是在创业过程中恰恰很多失败就是因为技术问题。这些创业行为太依赖技术在创业中的作用,所以一旦出现技术问题,创业的失败基本就很难避免。
技术被淘汰的原因很多很复杂。有的是因为赖以创业的技术很快被新技术取代;有的技术很好,但是根据这些技术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市场太小或者价格太高,成本上无法支撑;也有很多技术本来就不具有先进性,产品和服务出来后和原有的计划差距很大。
第十,创业计划和实际脱节。
任何一项创业都是需要计划设计的,但是没有一项计划是和最后的结果完全吻合的。正常情况下,创业计划和创业结果出现一定的偏差可以理解和接受,但是很多创业失败是因为创业计划和结果脱节太大,以至于无法修复和弥补而导致创业失败。
当然,创业失败的原因非常多,文中也难以穷尽。总结这些失败的原因不是为了打击年轻创业者的创业热情,而是希望大家能够在决定创业的时候,多想想失败的可能以及应对失败的策略,而不会因为仓促莽撞地创业给所有参与者造成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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