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经济的作用一度被夸大为人类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从而演化出商品经济的“神话”,其谬误在于把商品经济直接等同于资本主义经济,直接等同于社会生产力。

关于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商品经济问题,本来是一个理论问题,但是今天在社会主义国家里有人利用夸大商品经济的地位这一片面看法为反对公有制、发展私有制做理论依据,这是商品经济问题研究中的一个新现象。针对这一不可忽视的现实,从理论上澄清这一思想混乱就具有了新的意义,这是政治经济学理论研究和教学工作者不容推卸的责任。

让我们先看看下面引用的两段话,一段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以能促进生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发展,除了生产关系发生变化外,还因为资本主义用发达的商品经济取代了自然经济……在其后期,资本主义之所以成为社会生产力发展的桎梏,是因为它的陈旧和腐朽与发达商品经济的发展相矛盾……是因为商品经济进一步发展的要求使资本主义走向反动。”^[4]另一段是:“在历史上商品经济跨越几种社会经济形态,对社会生产的进步起着巨大的推动作用。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漫长岁月里,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生产力发展很慢。在社会分工和商品生产发展逐步冲破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以后,生产力迅速发展,使小生产走向社会化大生产,造就了资本主义几百年的统治。在商品经济形式中社会化大生产的进一步发展,超出私有制所能容纳的范围,又为社会主义提供物质基础。历史事实是没有商品经济的发展就没有社会化的大生产,而没有社会化的大生产也就不可能有社会主义的胜利。”^[5]

分析这两段话所包含的内容,我们看到它们把商品经济的作用夸大到它似乎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了,因此,在此把它称作商品经济的“神话”。

首先,所引语句作者认为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生产力所以发展缓慢是因为是自然经济而不是商品经济占统治地位。这种观点是不成立的。正如前面已经论及的,商品经济早在原始社会末期就产生了,为什么它没有发展成占统治地位,而是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了呢?如果不陷入历史唯心主义所说的是历史犯了错误这种谬论,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在当时的生产力状况和生产关系现实的条件下,自然经济更有利于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因此它才成为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形式。至于说当时生产力发展缓慢,只能相对于后来的资本主义时代来说才有意义。生产力发展缓慢的原因,一方面是奴隶占有制和封建制度的生产关系(特别从它们占统治地位的后期来说),一方面是生产力发展本身的规律性。生产力本身是有自己的发展规律的,不是人为地可以改变的,例如生产力只能从石器时代逐渐发展到铜器时代到铁器时代。商品经济也不可能会使生产力从石器时代、铜器时代跃进到蒸汽机时代或计算机时代,把当时生产力发展缓慢归罪为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缺乏历史的公正性。

其次,以上引文中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以能促进生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发展”是“因为用发达的商品经济取代了自然经济”,或者说“商品生产发展……造就了资本主义几百年的统治”,这些说法更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

为什么资本主义能促进生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并最后战胜封建制度了呢?不是像他们所说的,是因为用发达的商品经济取代了自然经济;发达的商品经济只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历史前提,它作为一种交换方式,不可能对经济的发展起着决定性作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战胜封建制度的决定性力量是生产技术方式的变革,创立了新的劳动方式,即协作、分工和大机器工业。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为了推动生产力的迅速发展,必须把许多分散的独立的个体劳动者集中起来进行协作、分工,以及在分工发展的基础上,进行生产工具的革命,建立大机器工业,而劳动方式的这些变革在当时只能在资本主义关系下才能发生,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工场手工业的分工作为社会生产过程的特殊的资本主义生产形式,——它在当时的基础上只能在资本主义的形式中发展起来”^[6]。马克思还指出:“整个社会内部的分工,不论是否以商品交换为媒介,是各种社会形态所共有的,而工场手工业分工却完全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独特创造。”^[7]。很清楚,资本主义制度正是靠使广大小生产者破产,把货币和生产资料集中在少数资产者手里,建立起资本主义所有制关系,创立了与个体的手工劳动方式相区别的新生产技术方式,才推动生产力比以前更高的速度发展的。特别是到了大机器工业阶段,资产者大规模地利用先进工艺和把自然科学成果自觉运用到生产中去,这才是生产力得以迅速发展的真正的决定性的因素,正是依靠先进的生产方式,才创造出了远远超过封建制度和行会手工业的更高的劳动生产率,从而战胜它们,形成一个新的独立的经济发展阶段并占据了统治地位。当然,商品交换方式也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但毕竟不是生产力发展上起决定作用的力量。

为什么一些人把商品经济吹嘘得那么脱离实际呢?主要是因为他们把商品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直接等同起来。资本主义是历史上最发达的商品经济,尽管商品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但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体系中,二者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商品经济作为资本主义关系实现自己的一种机制起着巨大的作用。在这样一个复杂系统面前,一些人缺乏通过思维把二者分离开来的能力,从而就把资本主义关系在经济发展上的革命作用错误地移到了商品经济这样一个流通方式上来,一个典型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个问题。《共产党宣言》中有这样一段话:“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有的人在运用这段话时却把“资产阶级”换成了“商品经济”,这段话本来是表明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作用,却被改为鼓吹商品经济的神奇力量了,这是对马克思的理论的一种不严肃态度。

既然把商品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等同起来,那么,为了大力发展商品经济,要求用私有制代替公有制,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再次,上述引文中对商品经济作用片面夸大的一个更极端的表现是把资本主义走向反动和社会主义必然胜利都看作是由商品经济的发展决定的。这种看法不仅在理论上不正确,而且也不符合历史事实。说没有商品经济的发展,就没有社会主义的胜利,如果这是在讲历史发展顺序的话,倒也并没有什么错误,这正如说没有奴隶制,没有自然经济,没有资本主义制度的发展,就没有社会主义一样,在理论上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至于说商品经济的发展决定着资本主义走向反动和被否定,则是根本不对的了。理论和历史事实都表明,决定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在它推动下发展起来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是资本主义私有制与生产社会化这一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决定的。怎么把这样一个很清楚的问题搞糊涂了呢?看来上述引文的作者是把商品经济与社会生产力等同起来了,在这种混淆的基础上,把发展商品经济当成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说否定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正是为了使商品经济得到进一步发展”,就不奇怪了。(www.daowen.com)

综上所述,关于商品经济的一切混乱观点都源于对商品经济概念缺乏准确的理解和对它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体系中的地位和实际作用的误解。为了坚持社会主义公有制,驳倒主张全民财产私有化的谬论,坚持经济体制改革中的社会主义方向,继续深入学习马克思主义关于商品经济的理论,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仍然是我们的一项重要任务。

【注释】

[1]《资本论》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70页。

[2]《资本论》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64页。

[3]《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36页。

[4]《光明日报》1985年8月10日。

[5]《经济研究》1986年第10期,第31页。

[6]《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22页。

[7]《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15-4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