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席,现在已经没人铺了,年轻人对这个名词也逐渐陌生了。要知道,炕席可是过去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炕席有苇席、高粱秆席两种。苇席看着光滑、细腻、质感好,比高粱秆席高一个档次。
我们村东头水泉子的西边有一片苇子地,属于老周家的。苇地靠近水泉子,地下水分充足,有着得天独厚的生长条件,加之周家也有着多年经营芦苇的经验,每到春天苇子还没发芽的时候,周家人就在苇地上铺一层农家肥,然后再用三齿子把苇地刨一遍,也叫翻根。苇子有了良好的生长环境,长得又高又粗又壮。苇子的根是空心的,人们称气根,喜水,土壤含水量太多的时候,它可以利用气根呼吸,所以苇子喜欢生长在低洼地或下湿地,怕旱不怕涝。
有了这片苇子地,村里人不但铺席子方便了,就连端午节包粽子都不用买苇叶了。每年的五月节,村人包粽子用的苇叶都从这里无代价地取之。两片苇叶对上就可以包出一个很大很大的粽子。现在市场上卖的苇叶,比原来周家的窄了许多,要用三片苇叶对接起来,才能包出比较大一点的粽子。
周家有老哥仨,周庆云是老大,周庆凡是老二,周庆荣自然是老三了。他们老哥仨共同经营着这片苇子地。苇地的北面还有一大片果树园,园子里有梨树、杏树、桃树和大小苹果树等等。周家老哥仨靠这个园子过着比较富足的生活,果树产下的果子基本不用出去卖,人们会主动上门来买。我记得有三种水果的口感和味道很特别,自从离开老家再也没吃到(闻到)那种味道。一种是桃,个头不大,外面长了一层密密的毛,挨着桃核的果肉是粉色的,桃核上的核纹清晰地印在果肉上,吃起来清香可口,味道鲜美;第二种是梨,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种梨中等个儿,形状像葫芦,很好看,渣很少,含水量很大,含糖量很高,味道独特,真是吃了第一个还想吃第二个;第三种是槟子,熟了之后红绿相间,形状和口感都很一般,皮厚,瓤子吃着发硬,熟大了的果子水分很少,吃起来像棉花套子一样,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气味鲜美。每到八月节,几乎每家都要买几斤,放在红堂柜里,一进屋就能闻到槟子散发的香味。一敞柜盖,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老哥仨虽然都单独过日子,可是这个果园和这片苇园是他们的共同财产,由他们共同经营管理。三家的大人孩子谁有空谁就去剪剪枝、扩扩穴、翻翻地、浇浇水,果子熟了的时候三家谁都去摘着吃、摘着卖,苇园也是如此,三家都用这片苇园的苇子编席子,各编各的、各卖各的。没见过他们劳作时有分工,收获时有分配,也没见过因物资投入不均、投劳不均和收获分配不均有分歧闹意见,也没听说有什么内部协议,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的,非常和谐,颇有过去大家族的风范。(www.daowen.com)
周家靠着这片苇园和果园过着殷实的生活,老大周庆云还是村里唯一会做木工的手艺人,给生产队做木工活挣的工分比普通劳力高出许多,给个人做活挣现钱还能带出一张嘴来,因此成了小村的首富,谁家经济上有过不去的坎儿需要求助时首先想到的是他。老二周庆凡是生产队的大车老板子,家庭生活也很富足,记得小时候小村里孩子穿的第一双球鞋就出在他家。一天早晨我去他家找我的小伙伴周惠民一起上学,很意外地发现周惠民穿了一双崭新的篮球鞋,那白色的鞋底厚厚的,走起路来富有弹性,那蓝色的鞋帮上还镶着两行银白色的风眼,雪白的鞋带子穿在风眼上增添了鞋子的美感,我和全村的孩子们羡慕极了,这种鞋我也穿过,不过那是两年以后的事了,我利用学校放假时间刨药、卖柴火挣钱买的。老三周庆荣性格内向,每天不声不响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在生产队劳动下工后总闲不着,翻苇地、浇果树、剪树枝都有他的身影。到了冬天他在他家的一个不烧火的闲屋子里默默地编着苇席子,晚上别人家和他家住人的屋子灯都熄了,他那间冰冷的屋子里烛光还在亮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时不时地在窗户纸上来回地晃动。他省吃俭用从不铺张、不张扬,仔细地过着自给有余的小日子。
呀!扯得太远了,书归正传,还是说苇子的事吧!到了秋天,老哥仨把苇子割倒,平铺在苇地上,太阳把苇子晒成浅黄色。靠一早一晚的时间,大人和孩子们把苇叶摘光,并把苇叶基部的节子用刀子削光。用一个铁制的苇镩子把一根苇子劈成二至五份,然后找一块空闲地儿,把地整平,用碌碡压得平平的、硬硬的、光光的。把削好的苇子薄薄地铺在压好的平地上,人工推拉着一个短粗的碾轱辘,在苇子上来回碾压,直至把劈开的苇子压扁。苇子压好后,在苇子上面掸一点水,以增加苇子的柔韧度,防止编席时折断。编一张席子一个人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在当时看来,周家好像是一个家族小手工业作坊,除了老哥仨以外最早参与编席子的是老大的儿子周惠国,再后来参与的人就更多了。记得编织技术最好的还属周惠国。周家的苇子席在当时来说也是很有名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村子包括河北省围场县的一些毗邻村子的老百姓,都到他家买席子,和水果一样,坐在家里卖,很少看到他们到集市上去卖,这也足以说明了周家的席子质量好、编织技术高。有的年份买席子的人多,供不应求时还要提前预订,个别年份家里存的席子多了就拉到集市上去卖。一张苇席的价格大概在六七元钱左右,有的买席人没有现钱,还要和周家商量赊一段时间,席子质量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席子的寿命,席子的质量好,能多铺一段时间。当时编苇席的在方圆几十里地仅此一家。
到九十年代,有了地板革,逐步代替了席子。其实地板革比不上苇席,苇席透气性好,席子上面的尘土能漏到席子下面,坐在炕席上不脏衣服,也很舒适,不那么滑,纯天然无污染。地板革花色图案很丰富,价格低廉,但容易挂土,坐在地板革上,如果坐前不打扫就会沾一裤子土,另外其颜色过重、图案杂乱显着特别哏,但是老百姓还是很喜欢。地板革的出现给苇席编织业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也不是那里的老百姓不愿意铺苇席,主要是苇席和地板革价格差距太大,按着当地现在的劳动力价格,每人每天一百二十元,编一领苇席一个人需要三天的时间,光人工费一项就得三百六十元,如果再算上苇子钱,每领席子成本四百多元钱,而买一铺炕的地板革不足百元。一领苇席和相当大小的地板革差价最低也在三百多元,所以论经济实惠老百姓还是要选择地板革的。
苇席的市场没有了,周家的苇园也不再仔细经营管理了,席子的编织技术也无法再施展了。现在席子在人们的生活中已经消失,但是人们不应忘记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席子曾经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用品,给人们的生活带来舒适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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